江晨赶到纺织厂的时候火已经蔓延了多半个厂房,加上时间是晚上,根本来不及救援,眼看着火苗如同巨大的舌头****着,纺织厂的囤货都是易燃品,很快借着火势就浓烟滚滚,半个天多烧红了,江晨嗓子都喊哑了,最后除了办公的小楼没有被烧到以外,其他的都成了断井颓垣,黑焦焦的一片。
手下几个人清点了残余,库存的货全都成了黑疙瘩,还好机器都是金属的,虽然有损伤但还没有彻底消失,原材料就是零,眼下的这个厂子一下成了一个废旧的垃圾场。
真******欲哭无泪,老张这个王八蛋!他冷静地绕着厂房转了一圈,终于在仓库外面发现了一只已经辨别不出颜色的汽油桶,显然这是有人故意纵火!天阴偏逢屋漏雨,这个时候起火,不是要灭我江家吗?
他一个人在黑暗无朋的厂子里坐了一夜,老张不过是其中的一颗棋子罢了,厂子里的这个人又是谁呢?范围太大了,任何人都有可能,甚至可能是厂子外头的人,他对着黑暗的机器思考了一个晚上,对方是一个高手,不动声色就把自己一家搭进去了,现在看来江昊和老张只不过是对方打乱自己阵脚的小前奏,这一把火才正式向江家宣战了!
对方要的可不是江昊在监狱里,要的是我江家家破人亡!最让江晨感到无助的是,这个所谓的对手自己根本就不知道是谁,他如同暗夜里的一颗寒星,茫茫宇宙之间多少个可能?早上他断定是高家,现在他自己又推翻了他,高家的家世如果想收购自己小小的纺织厂太容易了,更何况早年的高运达心狠手辣,到了晚年反而多以多善事度过平生,犯不上为了一个小纺织厂如此大动干戈。
江家虽是商贾之家,可父子三人都是书生散漫,生意多是熟门熟客,也都是气味相投之人,实在看不出有谁会把事情做得这样决绝。
他突然想到江昊以前投过一份保险,他摸索着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没敢开灯,摸到了自己的办公抽屉,已经被撬开了!一种不祥的气息袭击了他的心,这是最后也是最隐秘的退路了,现在都被拿走了,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一切都完了,这个破厂子现在卖掉也无法抵债了!唯有这些白天里轰轰隆隆的机器,这个时候谁会雪中送炭?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就算趁火打劫也要有愿意打劫的人啊!他的悲愤,他的无助,他的不甘心,此刻都化作了无声的泪水,终于他对着苍天大吼一声:“啊……”这声音在寂静无边的暗夜里久久回荡。
天微微亮的时候,他失魂落魄地绕着厂子走了一圈,他想伸手摸摸这些曾经带给他无数财富的机器,可是这些机器还热着。他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厂子,外头已经围了好些工人了,大家正对着黑窟窿一样的厂子指指点点,看见他出来了,工人们开始骚动:“东家出来了,东家出来了!”
大家七嘴八舌地朝他喊:“东家这都烧成这样了,以后咱们可怎么办啊?”
“我一家七八口就指着我这个工作呢,现在厂子都没了,我去哪里找工做啊?”
“东家你倒是说句话啊!”
江晨看着周围一张张的嘴,头晕晕的,车间的工头走到他身边悄声道:“东家我看这十有八九是人为啊,昨天可没刮风!”
一句话提醒了江晨,他点点头:“赶紧清点人数,出了生病和请假的,全都记下来。”
工头数了数人,有三个没到:老张,看门的老李头,还有一个临时工。
江晨只说了一句话:“去查那个临时工。”
“没法查呀,这样的临时工咱们厂子有二三十号呢,就登记个名字,其他什么信息都没有,搞不好名字都是假的。”
江晨站在一群人中间,耳边只听到无数个苍蝇一样的声音,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说:“大家放心,不管我们江家怎样,这个月的工钱一定不会拖欠大家,今天就请大家先回去吧。”他回头交代工头:“你组织几个人把厂子打扫一下,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都堆放在一起,不能让大家哄抢。我去报案。”
工人们都是老实巴交的人,这个时候只要没有人带头闹事就不会发生大的冲突,江晨派了几个人在厂子的四周围守着。他没出了大门,警察局的人就到了,把厂子四外围了起来。
局长亲自带的队。
江晨想往前和局长亲自说话,可是人家压根没给他机会,大手一挥:“把所有的设备,原料,统统贴上封条。从今天开始这里的一根儿头发丝未经允许都不许任何人动,听明白了吗?”
“这是怎么回事?凭什么封我的厂子?”
“现在有人告你弟弟欺诈,你的家和厂子现在都要查封,我劝你现在趁着还有时间不如赶紧回家看看。”
“你收了我的钱不为我办事,现在还伙同别人陷害我。”
“谁说我收了你的钱?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现在你弟弟已经被我们控制起来了,他和人家签订的合同都在,人家已经告到我们那里了,现在两罪并罚,判个十年八年都有可能。”
“这根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谁都看得出来这根本就是赤裸裸的陷害。”
“这个你得和法官说,我只管抓人。”
江晨爬上汽车,这个无耻的家伙!昨天还笑嘻嘻地收下了自己的钱,今天就带着人来封厂子,翻脸不认人,当官的就是白眼狼,认钱不认人。
他一路颠簸回到家,家门口依然是昨天那帮人,他连车也没下,一顿狂按喇叭横冲直撞开进了门,看门的两个人拿着大棒子,把人撵了出去,索性锁上门进宅子里了。
王妈冲了出来,泪眼婆娑:“少爷,咱们家是不是完了?早上警察局那边的熟人说二少爷给关到重刑犯的地方去了,他都看不见。还有门口这些人嚷着要钱,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个阵势呢!”
“我爸和小依呢?”
“小依跟他小姨去姥姥家了,老爷从昨天就不舒服,在房间躺着呢,我去叫老爷下来?”
“不用,别叫他了。老张有消息了吗?”
“没有。”
“王妈准备点吃的,我饿了。”
“哎。”王妈抹着老泪下去了,这个家没出了三天,什么灾祸都经历了,幸好人都没事,她担心也是必然的,没走出几步她又回头问:“厂子那边怎么样了?”
“全烧了,除了机器和办公室都没用了,警察现在又把厂子给封了。”
“你说什么?”江晨没注意江老爷子站在楼梯口,他显然是没休息好,整个人一夜之间就憔悴了,做儿女的,少年轻狂,中年失败,让老父亲晚景如此,真是该死!他才发现,父亲竟然一夜之间头发全白了,连额头的皱纹似乎都深了两寸。
“你说厂子没了?”
江晨不说话。
“说话!”
“厂子是有人故意纵火,可是今天一早警察带着人把厂子给封了,说是跟门口这些人有关系,他们拿着盖了咱们家章和江昊签字的合同,说是江昊诈骗。”
“你的意思是厂子也无法变卖了?”
“现在什么都不能动,我们现在就剩下这套房子了。”
老爷子一脸阴沉地走下来,拍拍儿子的肩膀:“不要怕儿子,我们家本来就是白手起家,大不了爸带着你回老房子去。只是你弟弟,我们就算倾家荡产也要把他救出来。”
“我知道。”江晨想,现在已经是倾家荡产了。
“家里还有几个存折,在江昊书房的上头,你拿出来先把工人的工钱结了,这个关键时候不能再让工人也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