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了个把脉的老先生，一会儿老先生就笑眯眯地起身道喜了。刘素素赶紧着人包了几块大洋，全家都喜气洋洋的，就连高仪轩也兴高采烈地拉着妹妹的手寒虚问暖。江昊却立在一边，他说不清楚心里是什么感觉，坦白说，他从来没期待过一个孩子的来临，即使此刻知道了，也只增添了他心里的烦躁而已。
刘素素不满地说：“江昊，你这是什么意思？连个表示也没有？”
“妈，你别管他了，他肯定是高兴傻了。”高仪轩替他解围。
一群人围着高仪敏转，李妈一张老脸都笑出了花：“小姐啊，现在你身子可金贵，想吃什么就告诉我，这有身子的人啊嘴巴都馋，你是想吃酸的还是想吃辣的？人家都说酸儿辣女呀，这头三个月啊可是要小心啊！”
“李妈，我这才刚有那就那么明显？就是每天早上起来觉得恶心。”
“那就是了，这恶心要恶心好几个月呢，有的人一直到五六个月肚子还恶心呢！你妈当初怀你的时候那罪受的，你放心吧，有李妈在这，保准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妈，当年你怀我也这样？”
刘素素笑着说：“可不是？怀你哥的时候最厉害，连饭都吃不进去，每天就吃点苹果，不过你现在有妈在，不怕！是女人都得走这一遭啊！”
刘素素本是无心之语，高运达听着却五脏俱裂，刚才老先生也嘱咐了，要保持好心情，不要忧心，他心里纵然有一万个不愿意面对刘素素母子两个，也没法说出来，也是难耐得很。
“爸，你怎么好像也不大高兴似的。”
“高兴，我女儿要当娘了，我当然高兴，我都要抱外孙了。”
“说起外孙，仪轩，德馨家可是暗示过好几次了，想要今年订婚，你的意思呢？”
高仪轩有些不乐意：“妈，你就不能让我缓缓吗？总得有个过程，天底下的好女孩又不只德馨一个人，你为什么这么逼我呢？”
“我哪里逼你了，你说，你妹妹都眼看当妈了，你连个动静都没有，我这当妈的能不着急吗？天底下的好女孩也不只高歌一个，你是鬼迷了心窍了？”
“妈，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又扯到她身上？德馨是个好姑娘，可是我不愿和她成为一家人，你知道她爸爸。”
“你不是她女婿他当然整你，你要是成了他的女婿，你看他不帮你帮谁，他这个宝贝女儿可是他的命根子！”
“爸，你也逼我，不为我说句话吗？”高仪轩向老子求助。
“这事还是你自己做主吧！”
“就你做好人，上次不就是你说让他自己做主，结果呢？结果喜欢上了自己的亲妹妹，这传出去还让我们高家的脸面往哪里放？前段时间你不是也觉得德馨不错吗？你就是墙头草……”她还在往下唠叨，看见高运达的脸色不好才停了嘴。
这时二虎探头探脑地往里看，刘素素正好气没处撒，提高调门：“鬼鬼祟祟干什么？有什么事赶紧回！”
“有事找姑爷。”
“赶紧去吧！”
刘素素看了一眼江昊，鄙夷地说：“成天也不知道偷鸡摸狗地忙些什么，正经事一点也帮不上忙，连你媳妇儿怀孕这么大的事你都不知道。”
江昊简直哭笑不得：“我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呀，怀孕什么样我怎么知道，再说了，她自己不都不知道吗？”
“赶紧出去吧，我看见你气不打一处来！赶紧走，别在我眼前晃悠！”
江昊如释重负地出去了，二虎低声说：“你赶紧去看看吧，小月姑娘今天差点没了。”
“这是怎么说？前几天见她还好好的呢！”
“听说那个刘少爷又找了个新相好的，想甩开了小月姑娘，可是这个小月姑娘算是跟着刘少爷最久的人了，不服这个气，去找那个女的闹了一场，结果刘少爷回去就打了小月姑娘，不过还算有点人味，现在小月姑娘住的那宅子，就给了她。小月姑娘一时想不开就吃了药，幸亏刘家那个小丫头机灵，看着晚饭没动，就一直看着她，不然真要出人命呢！”
江昊当初劝小月不要和刘少爷在一起也是怕有这么一天，可是还是到了，他不禁恨道：“早就跟她说了姓刘的就是个花花公子，她偏不听，这新鲜劲还没过就跟别人好了，为这样的人搭上一条命，真是不值！”
“谁说不是呢？咱们赶紧去看看，她现在也没个人照顾，好像你大哥在那边呢，说是想见你。”
江昊三步并作两步，打开车门飞一般地开向了小月的宅子。
到了那里，人都散了，只有一个小丫头在旁边候着，也快睡着了。
江昊轻轻地坐在床边，他此刻心里散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小月。大概折腾了一天也累坏了，小月睡得很熟，她的头发成绺地散在前额，汗津津的，脸色蜡黄，嘴唇上有一块硬硬的干皮。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丫鬟醒了，看见江昊正欲起身，江昊把中指按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吱声，她下去准备晚饭了。
到了黄昏的时候小月才醒来，她一睁眼看见江昊坐在床边，羞愧地把脸扭向了床里头。
江昊一言不发，二虎端进来一盆温水，江昊用毛巾蘸水给她擦了擦脸，过了半晌叹了口气：“你呀，真傻！”
小月幽幽地说：“我原来也以为自己跟了他，有吃有喝，也不图什么，反正自己是丫头一个，也不吃亏，可是昨天看见他跟着那个小狐狸精，心里就跟倒了醋瓶子一样蛰得慌。你是没看见，那个小女孩，也不过十五六的样子，就一脸的妖精样儿！”
“你先不要管别人，眼下你闹也闹了，以后他念着旧情呢，来你这看看你，不念着旧情呢，一次也不来，你要想好自己的出路。”
“大不了还给人家当粗使丫鬟呗，又不是没当过！”
“我怕你锦衣玉食着了当，回去当丫鬟，说得容易，你连人家的嘴也堵不住。”
“我知道，人家肯定会说，你瞧她，天生下贱丫头的命，偏生要拣高枝儿飞，让人家甩了，还有脸回来！肯定是回不去了。”
“行了，别想那么多了，先喝点粥吧！这样，你先休息几天，过些日子，让赵瑾在学校里给你找点事做，等你病好了，丫头就辞了吧！”
“赵瑾能给我找什么事做，她自己都上顿没下顿的呢！”
“等你好了再说吧，先吃粥吧！”江昊吹了几口，才递给小月，小月含着泪叹了口气：“还是家里的人好，从前我得势的时候那起小人都恨不得把门槛踏破了，现在出事了，一个人都没有，还得是大少爷和二少爷管我！”
江昊默默不语，他对于小月选择的这一步一向就是不赞成的，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是必然之路，他想着这一切未必就能有个好结果，也暗自神伤。
黄昏的阳光一点点的往外掉，小月看着江昊的侧影，忧郁的气息笼罩着他，小月突然说：“二少爷，你是碰到了过不去的坎儿吗？”
“高仪敏她，她怀孕了。”
小月也吃了一惊，这件事明显在他们的算计之外，她低头默默想了一会儿，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刚知道，这大概是我一心想要报仇的报应，报仇才刚开始，高家的根基都没有动了动，却把我陷进了十八层地狱！”
“也没那么糟，无非是要不要，要的话你就对高仪敏好点，带着她离开高家，以前的事情既往不咎，要是不要的话，你就按计划行事，不把高家搞垮不罢休，你的孩子现在在肚子里也不过是个小芽而已，不要的话很容易。”
“如果我能亲手毁灭我的孩子的话，我不就和高家的人没什么区别了吗？还有一件事，不知道赵瑾有没有告诉你，她就是高家当年的大小姐，高歌！”
“你说什么？”小月不相信地问。
“她是高歌，是我等了十几年的高歌，是我无法释怀的高歌，是我一直盼着念着的高歌，她一直在我身边，我却为了所谓的报仇，彻底地失去了她，我连争取她的机会都没有。还是我哥命好，他这个人简单，所以更容易幸福吧！”
“我看大少爷和赵瑾那样，他们两个现在已经很好了，二少爷，你这样……”
“我知道，我也只是这么说，只要她高兴，我怎么样无所谓的呀，再说了，就算他们不好，我都娶了高仪敏了，我有什么资格来奢求她的爱。可是，可是，我又忍不住想，要是当初她劝我不要报仇的时候，我放下了，现在又该是什么样子呢？她一定会喜欢我的，对不对？”江昊热切地抓着小月的手，希望她能够给自己一个肯定的答案。
小月真诚地看着他：“二少爷，你别再想了，就算你想再多，她都不可能喜欢你了，如今也许就是最好的结果，她和大少爷也很相配。”
江昊痛苦地闭上了眼，他的眼角流下了泪，他近乎绝望地喃喃自语：“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小月知道，他如今比她的处境更为艰难，她不能够给他力量，她自己尚且不能拯救自己，如何来拯救他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