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勒斯怒发冲冠,他一心要铲除那个凶狠残暴的君王。
梅勒斯并非政客,他只是一个终日和羊相伴、会吹笛子的乡村牧羊人。但是,残暴来临的时刻,他比普通人还要勇猛异常。
今日黎明时分,梅勒斯远离乡村,走过森林翻越大山,抵达十里之外的西拉库斯集会。他是个孤儿,至今还打着光棍。他处于豆蔻年华,和沉默木讷的妹妹相依为命。近日,村里一位老实本分的牧羊人,要和他的妹妹结婚。婚礼的日期已经非常近了。
梅勒斯在集上购买了新娘的礼服和婚宴的用品,便悠闲地在都城的大街上晃荡。他有个两小无猜的好朋友,名字是塞利奴提乌斯,在都城里当石匠。接着,他想去造访这位好友。梅勒斯已经很久没有和自己的这位老友叙旧了,他非常渴望与老友再次相聚。
走了一段时间,梅勒斯发现街上的情况似乎不对劲,四面一片静寂。已经是黄昏,街上变得昏暗了,但现在沉寂的大街并非完全由于黑夜来临的原因。曾经热闹的集市变成一片死寂。还在优哉游哉散着步的梅勒斯,也开始逐渐感到烦忧。
他拉住从身旁走过的年轻人问:“这里出了什么事情?两年前的这里,即使是晚上,也会歌舞升平,街上依然热闹非凡。”年轻人摇了下头,并没有为他解开困惑。走了一会,梅勒斯碰到一个老家伙。这次,他郑重地问。老家伙也没有说话。梅勒斯着急地用双手摇晃着老家伙的肩膀,再次抛出相同的疑问。
老家伙匆忙低声回了一句:“国王殿下要处决人。”
“为什么啊?”
“他说有人图谋不轨,但是没有人图谋不轨啊。”
“处决了很多人吗?”
“是的。首先是他自己的妹夫,然后到他的儿子、妹妹、外甥、王后,还有忠臣亚历克斯。”
“太吓人了,国王疯了吗?”
“不是,他不是疯子,只是他不信任任何人。这段时间他甚至对臣下起了疑心,只要生活过得稍豪华一点,他就会逼迫人家交出人质。那些胆敢违抗命令的人,只能落到被钉死十字架的下场。今天已经有六个人因此被处决了。”
听完老家伙的话后,梅勒斯怒火攻心:“天底下怎会有这样的国王,他不能再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了。”
梅里斯心思简单。他拿上买来的东西,慢慢地踏上前往王宫的路途。巡逻的士兵抓住了他,并在他的身上发现一把短剑。然后,梅勒斯被抓到国王面前。
“说!你想用这短剑做什么?”暴君迪欧尼斯严肃又平静地问。国王眉头紧锁,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我要解救城镇百姓于水火中。”梅勒斯不卑不亢地回答。
“仅靠你吗?真是不知所云!你不清楚我的哀伤。”国王苦笑着说。
“闭上你的嘴!不信任他人,是最可恶的行径。身为一国之君,你竟然质疑子民的忠心。”梅勒斯愤然说道。
“是你们教我这样做的,你们教会我怀疑才是最应当有的态度。人心是不可相信的。人的心里,只存着一己私欲,绝对不能信任。”暴君冷冷地说,然后叹了口气说:“我何曾不期盼安宁的生活。”
“安宁的生活?你是为了所谓的王位吧。残杀忠良的人,这也算得上安宁吗?”梅勒斯冷笑道。
“闭上你的嘴巴!卑贱的人,说永远都比唱容易。我早就看透藏于人心内的真实面目。我马上就把你钉死于十字架上,没空听你哭诉。”国王大声斥责道。
“哼,多么英明的君主!你就这样一意孤行吧。我来这里早已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我肯定不会跪地求饶的。但是——”梅勒斯停顿了一下,看了下脚边,说:“但是,如果你能对我格外开恩的话,请再给我三天的时间吧。我想让和我相依为命的妹妹当个快快乐乐的新娘。三天内,我在村里替我妹妹举办完婚礼后,肯定会准时回到这里的。”
“可笑!胡说八道!放飞森林的小鸟,你觉得它还会飞回来?”暴君冷笑道。
“是,它肯定会回来的。给我三天的期限,我一定会遵守诺言。我妹妹还在家等着我。如果你质疑我,那么,我在这座城镇里有一位好朋友,他叫塞利奴提乌斯,是一名石匠,我最好的朋友。我留他做人质,如果三天后的黄昏,我还没有归来,你就吊死我这个朋友好了。”梅勒斯依旧没有放弃。
听完梅勒斯的话,国王心生诡计,冷笑了一声。说得动听,你不可能再次回来的,不如先口头答应这骗子,姑且放他离开。三天后,我再杀死他口中的那个人,这样似乎也挺好玩的。我还可以找到不能相信他人的理由,然后哀伤地把那个替身杀掉,好让那些信守诺言的人好好瞧瞧。
“好,我姑且放你回去。你把你朋友叫过来,然后在第三天黄昏时分返回这里。你一旦失信,我便会处死你这位朋友。要不你就晚点再到就好了,我一定会宽恕你的。”
“你说什么?”
“哈哈,性命攸关,你就晚些再来吧。我对你心里的小算盘了然于心。”
梅勒斯愤愤不平,发狠跺脚。他再也不愿意多说一个字。
塞利奴提乌斯被号召进王宫。在暴君迪欧尼斯的面前,两年不见的好友再次重逢。梅勒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塞利奴提乌斯。塞利奴提乌斯点了点头,用力拥抱了梅勒斯。朋友间,这已足矣。塞利奴提乌斯被国王命人绑了起来。梅勒斯连夜出发。初夏的夜晚,星辰满布。
梅勒斯几乎一宿没睡,到达村庄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第二天清晨。太阳高挂在天空,村民们也出门干活了。梅勒斯十六岁的妹妹,也赶着羊出了门。看到步履匆忙、神色疲倦的哥哥,妹妹着实吓了一大跳。她不断追问哥哥事情的缘由。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在镇上,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所以一定要尽早回去。明天我就为你举办婚礼。好事需要尽早办。”梅勒斯想竭力挤出一丝笑容。
顿时,妹妹羞红了脸颊。
“高兴吗?我还给你准备了美丽的礼服。好了,去告诉乡亲们吧,把明天要举行婚礼的消息告诉他们。”
梅勒斯跌跌撞撞地跑回家,清理祭坛,准备盛宴。不一会儿,梅勒斯便累得扑倒在地,陷入沉睡中。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梅勒斯爬起来,马上前往新郎的家。他和新郎商量,由于各种原因,希望婚礼尽快举行,就在明天。新郎吓了一大跳,推却了梅勒斯的提议,他告诉梅勒斯自己还没做好准备,想等到葡萄成熟的季节再成婚。梅勒斯心意已决,他告诉新郎,不能再等待,婚礼一定要在明天举行。新郎也很固执,怎么也不同意梅勒斯的提议。最终,梅勒斯花了一个晚上,用尽各种办法,才获得了新郎的首肯。
中午时候,梅勒斯为妹妹举行了婚礼。新郎和新娘刚宣誓完毕,天空就乌云密布,不一会儿就下起了零星小雨,接着下起了倾盆大雨。出席婚宴的村民们隐约有点不安,他们觉得这天气有点不吉利,但他们依旧兴奋地挤在狭窄的房间内,欢乐高歌。梅勒斯非常开心,暂且把自己和国王的约定抛诸脑后。夜幕降临,村民们的精神越来越亢奋,他们彻底忘记了大雨带来的不快。梅勒斯希望这一刻停驻。他渴望和这群善良的人在一起生活,但现在,已经不由他做主了,所有的想法都是徒劳。
梅勒斯不断催促自己,早早出发。现在离明天的黄昏时刻,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他想小憩一会儿,再启程。醒来后大雨或许也会转小。即使只有一小会儿,梅勒斯也想在家多逗留一会。即使是梅勒斯这样的人,心中也充满着依依不舍的感情。他走到一脸幸福的新娘面前说:“祝贺你,我太累了,想先睡一会。醒来后,我要马上朝镇上跑去,我还有事情需要处理。即使没有我在你身旁,你还有仁爱忠厚的丈夫,你一定会非常幸福的。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两件事,一个是不信任他人,一个是欺骗他人。你应该明白的。你和你的丈夫,一定要真诚对待彼此,不能欺瞒对方。以上这些就是我想告诉你的话。你的哥哥我也算得上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我自豪吧。”
新娘糊涂地点了下头。然后,梅勒斯拍了拍新郎的肩膀。
“实际上,我这里没有筹备到什么。我家里最值钱的就是我妹妹和那些羊了。此外,空无一物。此刻,我把这一切全部都交给你。你也要为你自己感到自豪,因为你是我的妹夫。”
新郎搓了搓手,害羞了。梅勒斯朝众人笑了笑,便站起身朝羊圈走去,接着,便陷入沉睡中。
醒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黎明时分。梅勒斯惊叫起来,糟糕!睡太久了。没关系,即刻出发,一定可以赶在约定的时间之前抵达。不管怎么样,今天都要让那个暴君见识一下何谓真正的诚信,微笑地站到十字架下。梅勒斯变得淡定。雨势好像也小了些。收拾妥当,梅勒斯挥着双臂,飞奔进雨幕中。
今夜,我将英勇献身。我马不停蹄,为了赴死。我马不停蹄,为了拯救代替我的好友。我马不停蹄,为了击碎君王的阴谋诡计。我必须马不停蹄。然后,我将英勇献身。年轻的人啊,一定要坚守自己的名声。再见了,家乡。年轻的梅勒斯痛苦万分,愁肠百转。
好几次,他都几乎要放弃前行,他不得不大声呼喊督促自己,再继续狂奔而去。梅勒斯越过田野,走过森林,离村庄越来越远了。他抵达隔壁村的时候,天空已经放晴,太阳高挂在天空,空气渐变得炽热。梅勒斯紧握拳头,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心想,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没必要再对家乡念念不忘了。妹妹和妹夫一定会相敬如宾的。自己心中也没什么好值得惦记的了。只要心无旁骛奔向王宫就对了。没必要那么焦虑呢,从容地大步走吧。梅勒斯的心情渐渐放宽,还唱起了往日的歌曲。
他恍恍惚惚向前走了两三里路,刚好走了一半路程,突如其来的灾难让他不得不停下前进的步伐。瞧!前方有一条河。昨日的暴雨在河流上游汇聚,奔涌而下的水流冲向下游,冲垮了小桥。小桥仅剩骨架,上面布满了树叶尘埃,底下是奔腾怒吼的河水。梅勒斯愣在那里,他环顾四周,大声疾呼,但巨浪把小船全部都卷走了,船夫也杳无踪迹。河水不断奔腾四溢,似乎要把周围吞并成汪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