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不得乱石砸落,方曜飞身而进,抢向铁架。就在他快要接近小狼时,那惊骇万分的男子已经先他一步,孤注一掷的一刀砍向小狼腰部。
圣火宫都已经毁灭了,还要这人质有什么用呢?就杀了这女子,狠狠打击一下关注她生死的那些男子吧。那男子如是想。
方曜目呲欲裂,全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
就在这时,方晞丈余长的铃索狠辣无情的缠上那男子的脖颈,狠狠一扯,一颗头颅便咕噜噜滚落到牢狱边角。纵然如此,犹不解恨,方晞铃索再次挥动,将那无头尸体绞切得一塌糊涂,才总算罢休:“竟敢关闭石门,害我哥哥伤成这样,你怎么死都难赎其罪!”
一颗心仿佛在地狱里打了个转,又重新返回,方曜对方晞投去感激的一瞥,小心翼翼解开一道道铁链,将小狼抱入怀里,声音发颤发哑:“小狼,小狼,你还活着吗?”
方曜一闪即灭的感激一笑,使方晞一愣,心里泛起一丝甜蜜,酸涩痛楚的甜蜜,有生以来,这是他第一次对她透出这样的一丝微笑。
原来,保护他挚爱的女子,虽然会让自己心里很痛,可是再酸痛,都是带着一丝甜蜜的。
可惜她从来不明白这个道理,多年来,她秘密组织起七夕堂杀手组织,不遗余力天涯海角暗杀小狼。总是害怕哪一天事情败露,被哥哥知道后会杀了她。她日日夜夜担惊受怕,怕连唯一可以拥有的兄妹之情都会幻灭。
多年来阴暗妒恨惶惶不安的心底,仿佛刹那间闪过一道明亮的阳光,终有所悟的方晞心里有异样的感慨和欢喜,伸手在小狼鼻端探了探,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哥,她还没有断气。”
“是吗?”从身体到心里都疼痛疲累到极限的方曜顿时放松下来,忍不住又咳出一大口血,眼前阵阵发黑,方晞赶紧道:“哥哥,我来抱她吧。”
“不用。”方曜挣扎着站起身,看了一眼怀里的血人,紧紧抱着她飞快向监牢外边飞去。
遍地都是刺鼻的血腥,让人恶心的碎尸,到了那十三圣教徒的尸体边时,方晞问:“哥哥,这么多死尸不好好处理会散播瘟疫的,不如我们一把火烧了这圣火宫?”
想起一片焦土废墟的天曜宫,方曜冷冷点头:“好,一报还一报,烧了吧。”
方晞游目四顾,立即有了计较。身形矫捷似电的飞奔在各处,将所有用来照明的松油大缸砸碎,让油蜿蜒流开,将墙壁上所有的松油火把都拔下来扔到泼满油的地面上,大火轰然一声,从各处次第熊熊燃烧起来。
灼热蔓延开的弥天大火里,方曜抱着小狼,与方晞一起风驰电掣掠向远处的出口。
一路飞掠,终于跃出隐秘的出口,外面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青天万里,白云如山,阳光灿烂无比,一时间晃得他俩微微眯起眼睛。
一直焦急的徘徊在附近天空的苍鹰南卡大喜的一声长鸣,从九天俯冲而下,扑向自己认定的主人小狼。被新鲜空气和苍鹰厉鸣激得神智略略有些清醒的小狼,吃力的睁开眼睛,全身的血几乎都流尽了,她视线有些模糊,看不分明眼前的人,只隐约感觉到他身后有汹汹的烈火,和灼热气浪。
“小狼,小狼,你醒了?!”方曜惊喜万分:“小狼,坚持住,我这就带你回去就医。”
小狼吃力的问:“逃出……圣火宫了吗?”
方晞接口道:“对呀,我们杀了那里边所有的杂碎,还一把火给烧了呢,下一步该消灭阿斐叶那个万恶的女人。”
“烧了……”小狼意识模糊中,忽然想起危难之际曾经走出石室,想要带她离开却被那些圣火宫高手们打昏送回室内的思染,她猛然一惊,奋力想推开方曜起身去救他,无奈浑身软到极限也痛到极致,她根本就没有一点点力气起来,只发出绝望悲凉凄厉的呜咽:“思染,思染……”
念叨了两声,她就彻底陷入深度昏迷。方曜不解的呢喃:“思染是什么?”
“不就是你当年掉包送给夏存的那一对小孩子吗,他们跟着阿斐叶长大,不肯认小狼,后来在小乐天六楼坍塌的最后关头,那个小男孩选择跟随阿斐叶离开了。唉,这小崽子很讨厌小狼,惹得小狼很伤心呢,不过我看小狼很想讨得他的欢心。”方晞不以为然的道,话一说完,她突然惊觉到不妥,为什么要告诉哥哥这个呢?圣火宫现在可是一片火海呀,她慌忙去拉哥哥衣袖:“哥,我们快走吧,救小狼要紧。”
“小狼很在乎这个孩子?”方曜喃喃自语,忽然将小狼放在方晞怀里:“快带小狼回去,召集最好的名医全力抢救。”
方晞惊得心脏都快停止跳动:“哥,你想做什么?!”
“快走,救她!如果救不活她,我死了也不会饶过你!”说着方曜飞身而下,掠回大火汹汹的地底神宫。
方晞来不及阻止,声嘶力竭大声哭叫道:“哥,哥,你要是死在里边,我就算救活小狼,也会再次将她杀死,为你陪葬!哥,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我等你,否则小狼休想活下去!”
抹去满脸的泪,方晞一声长啸,招来自己的坐骑金雕,抱着几乎流尽鲜血,浑身轻飘飘没多少分量的小狼,全力赶回临时起建的新宫。
苍鹰南卡围着圣火宫所在的戈壁滩上空盘旋几圈,然后一声悲鸣,掉头追向方晞她们。
冈仁波齐大神的死活它虽然也很挂心,但它更关心自己认定的主人小狼的生死,它要赶去守在她的左右。
烈火汹汹,浓烟滚滚,所有木质和布料的东西都在疯狂燃烧,就连所有的石壁,都变得灼热火红,方曜强忍着胸口一阵强烈过一阵的闷痛,用无上功力,逼开自己所到之处的火浪,他不知道小狼在乎的那个小孩子在哪里,只能大声呼唤:“思染,思染……”
火势太猛,整座圣火宫真的变成一座巨型的火焰炉鼎,被烈火焚烧得变了形,无数大大小小烧红变酥的石块从高高殿顶砰砰砰落下,倘若被砸中,定然会成为肉泥。
方曜声音渐渐嘶哑,胸口翻涌的气血忍了又忍,终于没能忍住,膝下一软跌倒,一连咳出几大口淤血,剧烈咳嗽起来。茫茫烈火中,视线受阻,又得不到小孩的回应,他绝望的放眼四顾,却无法放弃,喘息了一下,立即拼尽全力起身继续向里边冲。在每一道灼热通红的石门上拍打喊叫:“思染,你在哪里?回应一声,你死了,小狼也活不了,思染……”
功力迅速耗竭,无法再逼开满天火浪,他的身上开始着火,拍打在一道道石门上的双手也被通红的石头灼烧得一片焦糊,发出难闻的怪味。
就在他绝望的想要放弃,葬身火海时,忽然听得噼啪烈火中传出一个极其微弱的哭声:“娘亲……”
声音很虚弱,就那么一声,但是方曜还是听到了,宛如听到仙音,他精神为之一震,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余力狠狠挥掌劈向自己面前的这道石门,一下又一下,比拯救小狼时更加歇斯底里。因为现在要救的是一个才五岁的孩子,而且,整座圣火宫都快被烧透了,那个孩子,怎么可能忍受得了这种温度?他的房间里,早就已经变成熔炉了。
救小狼时,拼的是持之以恒绝不放弃的执着,石门虽厚重,监牢里边的情势却不会瞬息恶化得不可收拾。而此刻,拼的则是时间,必须争分夺秒,无情的烈火绝不等人。
被烈火焚烧过的石门,质地已经没有那么坚硬,方曜咬牙切齿疯狂发力,烧灼得发黑的双手都已经血肉翻卷,露出里边森森指骨。终于,石门轰然一声碎裂,他闪电一般抢身进去,顾不上一块大石狠狠砸落在脊背上,身子一个踉跄,却丝毫没有停留,扑向房间的正中间。
那里,是一个大水缸,温度已经快要接近沸水的缸里边,是一个全身烫得通红已经昏死的小孩子。
好聪明的孩子!方曜几乎要喜极而泣,一把抱出那个知道在大难来临前将水缸费力挪到房间正中间的孩子,如果水缸是靠近石墙,那么现在这缸水想必早就滚沸,他早就成为熟透了的尸体。
感觉到孩子的心脏还有微弱的跳动,他长长舒了口气,就算今天他要死在这里,只要能将这个小东西救出去也值了,他从来没见过这样冷静理智的小孩子,虽然在灭顶之灾来临前没有能力冲出去,但是他也做到了尽最大能力为自己争取最长久的活命时间。
忍不住在孩子的脸上亲了一下,方曜一掌劈向水缸,一缸水哗啦一声尽数飞溅起来,洒落在他和怀里孩子的身上。借着身上湿淋淋的,暂时不会成为火人,他抱着小孩用尽毕生最快速度冲出石门,飞向外面。
在他刚刚飞出屋子的瞬间,那座石屋轰隆隆坍塌下来,所过之处,所有石壁殿顶都在塌陷,不时有石块砸落在他身后,就像是真正的死神就追在他半米之外的脚后面。
几乎比电光还要迅疾,他全力以赴冲向出口。身后是天塌地陷般的毁灭性坍塌,当他堪堪掠出已经变形,狭小无比的出口时,整座圣火宫,终于彻底焚毁坍塌,在它上面的茫茫戈壁滩像巨大的沙漏般卷起诡异的巨大砂石漩涡,向那里倾泻翻卷下去。
气力完全透支的方曜抱着深度昏迷的小孩子,倒在地上,失去所有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