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宫殇却并未动容,“珠儿,这是我的事,你不应该插手。”
这句话如同一枚重磅炸弹在乌洛珠耳边炸响,令她整个人都僵住了,继而转向了我,眸中全是恨意,“君上,你难道是为了这个女奴,要害死你自己的族人吗?”
如果是就怪了,我在心里答着,很显然,是蓝沁的自作聪明惹恼了北宫殇,不过,这却让这两个女人心里都产生了一个致命的误会,而这,也正是我的目的,只是,我没有想到,会是北宫殇来点燃这根导火线,还是在回宫的第一天。
北宫殇有些不耐烦的转过身来,乌洛珠质问的眼神更是令他火上浇油,“孤王做事自有分寸,今天就姑且放过她,不过,这件事孤王会找她问个清楚的,王后也请回吧。”
乌洛珠怎么也没想到,平日迁就自己的北宫殇竟会用这么强硬的态度对自己说话,一时间,脸涨得通红,面子上也挂不住了,却又不敢真正和北宫殇闹僵,于是,将一肚子的怒火全转向了一旁的我,“行,既然君上说这是您的事,臣妾便不过问,但是阿奴身为宫女,又是在您跟前当差,如今私自逃跑,数夜未归,臣妾身为后宫之首,总该有权处治吧?”
北宫殇面色一凛,沉声道:“孤王已经拟好旨了,将她贬入溃溪房做苦工,她本来就只是奴,算不得宫女,就让她好好的去后园深思反醒吧。”
乌洛珠脸色变了变,豆大的泪珠顿时簌簌而下,刚才的强硬也瞬间化为了哀怨,“当您要亲自出宫去抓她回来时,我就该想到,我和蓝沁迟早会成为您的眼中钉,只是,臣妾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
八点档的肥皂剧又要上演了,这个女人哭起来连我都有些受不了,更何况是北宫殇。他脸色僵了僵,似是在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就在他几乎忍无可忍时,地上的蓝沁爬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乌洛珠,哭道:“公主,都是我不好,让您跟着我受委屈了。”
这样的话看似安慰,却更像是指责,直听得北宫殇面色铁青。感觉到他身上迸发出的刺骨寒意,我识相的朝殿外一点点的退去。他们要狗咬狗,我可不想殃及渔池,趁着这会儿自己不显眼,还是先回避一下吧。
一边想着,我的脚也一步步的往后蹭,谁知,光顾着要跑路,竟没有看到后面的门坎,在我退出那关键性的一步时,脚下一绊,整个人便仰倒下去,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哎哟。”这一摔,不光是后背重重的挨了一下,连屁股也快摔平了,我很不雅的四脚朝天躺在地上,将那三双眼睛全吸引了过来。
乌洛珠和蓝沁两双哭肿的眼睛通红通红的瞪视着我,恨不得吃我的肉嚼我的骨头。北宫殇更是正在气头上,如同看到了出气筒般,冻结的双眸将我顷刻凝固,沉重的脚步一步步的朝我走了过来。
不会这么倒霉吧?我蹭着地面,继续朝后退着,眼神戒备的看着逼近的男人,眼看着他们就要窝里反了,如果我这个时候被他干掉,那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乌洛珠和蓝沁也屏住了呼吸,期待着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局面似乎在瞬间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成了那块菜板上的肉,而北宫殇显然是那把切肉的刀。
“我......我只是想去方便一下。”连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窝囊,但能怎么办?我毕竟只是个女人,难道还能仰头拍胸的跟他说,大不了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我可没想就这么死掉啊。
很快,那双大脚便踱到了我跟前,冷酷的绿眸俯视着我,直看得我鸡皮直冒,才突然开口喝道:“给我滚到溃溪房去!再让孤王看到你,就把你丢进药庐!”
听到药庐两个字,我本能的支撑着身体站了起来,想到赫连百川的惨状,再痛的伤在这一刻也化为乌有,我几乎是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身后刺目的眼神如芒在背,直到,跑出了桓雎宫,跑到了曲桥边,我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好险,又捡回一条命。只是,这个溃溪房究竟在哪?不知道路,我要怎么去?
算了,反正北宫殇现在正忙着对付那两个女人,我还是先回自己的住处吧,顺便也好向泠儿打听打听这个溃溪房的情况。
不过说也奇怪,北宫殇一向只有在对我时,才会这么暴躁和暴力的,怎么今天他突然这么大火气,连敌我都不分了?好像,也没谁惹了他吧。我仔细的想了又想,他这两天的确有点怪怪的,一路上都板着脸,而这种情况,似乎是从那晚过后开始的。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一路走,一路沉思,竟没注意到迎面走来的人,等到感觉到眼前有阴影时,已和来人撞了个正着。
一声闷响,我只觉额头着着实实给碰了一下,伴随着的,是一个女子的惨叫声。
“对不起,你没事吧?”我忙伸手扶住对方,抬头一看,竟是泠儿,只是才几日不见,她看起来消瘦了不少,眼神有些恍惚,大概刚才她也没有用心看路,才会和我撞到一起的。
“泠儿,你撞伤哪儿了?”我有些愧疚的看向她,她正捂着眉骨,小脸苍白,看来撞得不轻,听到我的声音,才忍着痛抬起头来。
“怎么是你?”泠儿眼中写满了意外,“刚刚才听说你被君上带了回来,正要去桓雎宫看看,想不到在这撞见你,你要去哪?”
她的态度虽然还是有些冷,却已不似过去对我那般刻薄,让我多少感觉到有些亲切,纷乱的心不禁稍稍定了下来,笑道:“我已经被君上罚去溃溪房,正要回房收拾一点东西,顺便打听一下,溃溪房是什么地方。”
谁知,我话刚说了一半时,泠儿的脸就变得更惨白了,看我的眼神里也多了一分同情,半晌,才叹道:“那天早上,君上让我来为你送药,我发现你不见了,当时我就已经想到,你往后的生活只怕没那么好过,果然......溃溪房在宫廷最偏僻的地方,是专门负责整理药田的,在那里服役的全是犯了严重宫规的宫女内侍,很多人做不了多久,就身重剧毒,无药可医了。”
那也就是种药喽?倒也落得个清静,只是,刚才泠儿说什么来着?“泠儿,你说君上让你给我送什么药?”
“给你治脸伤的药,那天天刚亮,我正要伺候君上早朝,君上吩咐我先把药给你送来,谁知......如果不是这样,你大概可以逃得更远一点吧。不过,我早就料到,就算你逃得再远,也终究是要被抓回来的。”
泠儿眼里闪过一丝落寞,苦笑着又道:“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却连逃也逃不了。”
我有些震惊的看向泠儿,她不像是在跟我撒谎,可是,那天夜里北宫殇明明和我翻脸了,又怎么会一大早叫泠儿为我送药?我不禁抬手摸向自己脸上那道浅痕,脑子里很不适宜的浮现出北宫殇亲吻我伤口时的情景。
他会因为怕我脸上留疤而让泠儿为我送药吗?竟是这个原因,所以,他才会那么快发现我不见的?一时间,我心里五味杂陈,他的温情,他的暴虐,同时在脑海里交战着,让我再也看不清他的样子。
“你没事吧?”泠儿轻轻推了推我,才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带你回去收拾一下吧,溃溪房可是什么都没有,如果你不多带点衣服,这个冬天恐怕都过不去。”
泠儿说着,领着我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开始动手为我准备衣服,同时,将一个白色药瓶递到了我手里,“这就是君上赐下的药,听说效果很好,虽然这伤已经好些天了,也不防试试吧,兴许,能将这疤痕去掉。”
我接过药瓶,心里却已乱成了一团,几乎可以想像,像北宫殇那样高傲的人,肯亲自下令叫泠儿为我送药,是怎样的出乎人意料。可偏偏我在那个时候与人私奔,他的盛怒可想而知,以他的脾气,甚至当场杀了我也是再正常不过。他将我带到莫府救治,莫非就是不想让我这么轻易就死掉,好留着慢慢的泄愤?所以,一回宫,就将我罚入溃溪房?想到他今天在桓雎宫盛怒的样子,不知那边会是怎样收场?被贬到那种地方去,我又要怎样才能有机会报仇?
思忖间,泠儿已替我收拾好了一切,当她将那包衣物交到我手上时,我心里涌起一丝感动,和她相处了这么久,这是第一次让我感觉到友情的温暖,可是,我还来不及说声谢,几个内侍便走了进来。
“你就是阿奴?”为首的内侍不怀好意的盯着我,喝道:“君上有旨,着你即刻去溃溪房领罚,还不快走?”
看来北宫殇还真是迫不及待了,居然差人来催。去就去吧,我就不信,还能死得了人。尽管心里一点底也没有,表面上,我仍是维持着镇定,拎着包袱,跟在了内侍身后。
沿途,看到我的宫女内侍皆细声指指点点,对于我私奔的事,想必整个宫廷已是人尽皆知了,对于我的下场,所有人都是一副大快人心的表情,似乎这个世界本来就该是这样,奴隶就必须是被压迫的命,一旦反抗逃跑,就活该受到惩罚,否则便是天理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