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那个别人,似乎是另有所指。
难道,他知道刚才杨剑来过?我心中一震,越想越觉得是这样,不然他不会这么巧在今夜来见我,更不可能连问也不问我是如何得知他要把孩子给公主的事。
既然他都知道,为什么他不揭穿?为什么不在杨剑来的时候,当场把他捉住?
我突然有些猜不透北宫殇,不明白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还有他离去时的眼神和话语,让我只要一回想,便会忍不住痛。
他就这样走了,他是不是再也不会来了?那个怆凉的背影似乎将我的心也一并撕碎带走了一般,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他会怎么处理这件事?这一刻,我突然发现,我猜不到他的心,我不知道他会做怎样的诀择。他是帝王,纵使他也有常人般的感情,纵使他真的爱我,如果和他的江山社稷比起来,和他的恩义比起来,我在他心里,究竟能占多少份量?
诺儿,我该怎么办?好怕好怕到了最后,自己的下场是一无所有,好怕好怕最后在离开这个世界时,心里仍只剩下无止境的恨。
而这,大概就是爱一个人的代价。
伤心归伤心,生活却仍要继续,尽管一夜没有睡好,我还是准时爬了起来,吃泠儿为我做的早餐,只为了,不让任何人知道我的心事。
严冬已经过去,我找来了一些花种和一些蔬菜种子,准备在院子里种点东西,泠儿本来不让我再动那些农具的,最终还是拗不过我,和我一起忙活开来。
正忙得不可开交,身后突然传来几声吃笑,我回头一看,只见院门口不知几时站满了人,为首的正是一身锦衣华服的乌洛珠。
少了蓝沁给她做陪衬,燕妃和楚妃便如同影子一般跟在了她的身后,立于左边的燕妃故作优雅的以手掩唇,刚才的笑声便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她这一笑,那些跟在后头的宫女们便也随之窃笑起来。
“公主金安,楚妃娘娘,燕妃娘娘万福。”泠儿先我一步回过神来,放下锄具,跪下行礼,同时,拉了拉我的衣袖。
她们来做什么?想到昨晚杨剑的话,莫非,她们是要来向我示威吗?想到这个,窝了一晚上的气顿时又冒了上来,我冷冷的瞥了众人一眼,转身继续锄地。
“阿奴。”泠儿一脸惊骇,低声唤着,在身后拼命朝我使眼色。
见我公然无视她们的存在,燕妃和楚妃脸立刻拉了下来,乌洛珠唇角不禁泛起一丝冷冷的笑意,开口道:“这干活的是谁呀?怎么见了本宫连个礼数都没有?这柴玉院便是这般没有规矩的吗?虽说你们伺候的不是正主,可做奴婢就得有个做奴婢的样子。楚妃,你替本宫好好的教教这丫头。”
一旁的楚妃等的就是这个机会,闻言得意的应了声“是”,便朝我走了过来。
泠儿急了,生怕她对我不利,正想要帮我说两句,却被乌洛珠狠狠的瞪了一眼,眸中的警告意味让泠儿将到嘴的话又吞了回去,只能干着急。
眼看着楚妃一步步的逼近,我手中的铁锄突然朝旁一挥,一块泥土被锄飞起来,好巧不巧的击在了楚妃身上。
“啊!”楚妃一声凄厉的尖叫,让人毛骨悚然。
不过就是一小块泥土而已,又不是天外飞石,至于那样吗?我在心里冷笑一声,却故作惊诧的回过头,呼道:“哎呀,楚妃娘娘,你没事吧?”
楚妃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顿时火冒三丈,气冲冲的朝我走了过来,直指着我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拿石头打我!”
我早料到她不会善罢甘休,不动声色的笑道:“楚妃娘娘,这柴玉院里哪来的石头啊,是阿奴正在锄花田,没有留意到后头有人,所以溅了点泥沙在您身上,真是不好意思了。说到底,阿奴也只是个奴婢,不像各位娘娘,院门口都有人通报,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娘娘您就别和我这小奴一般计较了。您看,公主大驾光临我都不知道,快屋里请吧。”
我有意无意的亮了亮手上的铁锄,吓得楚妃连连倒退了几步,被我这一番话说得一时语塞,只好无助的望向身后的乌洛珠。
乌洛珠脸色微凝,沉声喝道:“好大胆的阿奴,真以为自己怀了龙种,就可以侍宠而娇了吗?本宫好心带着姐妹们来看你,你连最基本的礼数都没有,还出手伤人,你真当本宫不敢治你了是不是?”
分明就是上门来找碴的,居然还说得这么堂而皇之,我忍着气,扬起笑容道:“公主言重了,阿奴虽然怀着龙种,可是,说到底,连个妾都算不上,又怎敢在娘娘们面前放肆,阿奴刚才的确是在锄花田,只是不知楚妃娘娘因为何故无声无息的出现在阿奴身后,才会误被泥沙砸中,公主怎么能冤枉阿奴是出手伤人呢?”
“你还敢狡辩?”乌洛珠气得脸色铁青,沉声喝道:“来人!”她话音刚落,门外便涌进来好几个内侍,在她身后待命。
“公主带着这么多人来这柴玉院,莫不是一早就安排好了,想要给阿奴好看吧?”我暗中握紧了手中的铁锄,随时准备一场恶战。
“公主三思啊,阿奴怀着孩子,万一受了惊吓,君上怪罪下来,泠儿可担待不起啊。”泠儿伺机求情,却聪明的将矛头揽在自己身上,想给乌洛珠一个台阶下。
乌洛珠脸上闪过一丝得意,道:“你放心,本宫又不是什么恶毒之人,难道还会针对她腹中的孩子不成。但宫有宫规,本宫可不能因为她有身孕便偏袒着她,若不施以适当的责罚,以后还如何服众?”
言下之意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杀杀我的威风,好让我别生异心吧?
只见她朝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道:“去把阿奴给本宫带过来。”
内侍们齐齐应着,朝我冲了过来。我知道,如果今天我服这个输,今后就更难有抬头的那一天,我可以一辈子做默默无名的奴婢,却绝不能让她觉得我好欺负,可以任她想怎样就怎样,我是一个人,我也有我的尊严。
手中的铁锄一扫,带起一锄泥土击向围上来的那群内侍,我原是想利用泥土迷惑他们的视线,再趁机应付,不想,那些内侍突然一个个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定在了原地。
不是吧?我记得我可没练过这么厉害的功夫,怎么他们都像被人点了穴一般,动弹不得?
不光是我,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楚妃见状,像只受惊的兔子般三步并作两步的蹦回到了乌洛珠身后,生怕我连她也“点”了。
乌洛珠脸上的震惊好一会才渐渐平定,颤抖着手指着我道:“好啊,你居然还会武功,让你潜伏在这宫里,迟早是个祸患,本宫今天就先让人废了你这身功夫。来......”人字还没出口,乌洛珠突然僵住,继而双眼一闭,倒了下去。
“公主!”燕妃和楚妃大声惊呼,惶恐不已的看了我一眼,连同身后的宫女们一起突然夺门而逃,到了门外,便扯开了嗓子喊起来,“来人啊,杀人啦!”
这次,我也傻了,我刚刚明明什么也没做,她怎么就倒下了?我疑惑的四下环顾,却没有发现其它什么人,这太诡异了。
泠儿也是一脸震惊,朝我望了过来,眸中神色复杂。
这可不关我的事,面对一个个雕像似的内侍,和地上晕迷不醒的乌洛珠,我知道,这一次怕是惹了一个大麻烦了。
“现在怎么办?你怎么就不能忍一忍呢?”泠儿只要一想到这事的后果,就冷汗直冒。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我不惹事,但也不怕事,她们既是冲着我来的,我便是躲也躲不掉,你放心,今天的事,我会一力承担的。”我知道她是担心我的安危,但有些事往往避无可避。
北宫殇,从我应了你回宫的那一天起,就料到会面对今天这样的局面,你应该也是。我本不是一个忍气吞声过日子的人,可为了你,我忍了。如今,既然我们的意见产生了分歧,我便只能用我自己的方式去面对我的人生。
也许,你永远不会理解,但女人不是男人的附属品,我同样有我的思想,我的坚持,我的底限,这些都是不容侵犯的,即便我再爱你,但有些东西,我可以失去,有些东西,就算是死,也要去捍卫。
北宫殇,原谅我今天的冲动吧。
很快,燕妃和楚妃便招来了大批的御林侍卫冲进了柴玉院,将我和泠儿都包围起来。
“就是她打晕了王后娘娘,快把她押入大牢!”楚妃厉声指着我喝道。
“不用你们动手,我自己去。”我甩开上前来擒我胳膊的侍卫,冷冷的扫了一眼满脸得意的燕妃和楚妃,朝门外走去,侍卫忙持刀在我后面紧跟着,泠儿也不能幸免,被几个侍卫推推搡搡的走在我身后。
看着乌洛珠被一伙人急急忙忙抬回宫去,我心里也不禁为之一沉,她伤成这个样子,北宫殇大概也不会原谅我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