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说,溺水者哪怕是抓到一根稻草,也不会放手,因为那是对生的渴望。北宫殇对我,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早已把自己置身地狱的男人,他的灵魂深处其实也渴望被救赎,对吗?只可惜,我不是他命里的救星,我只是一根稻草,我救不了他,却势必要陪他沉沦苦海,永不超生。
有时候,霸道是因为害怕被人拒绝,对吗?因为曾被残酷的命运伤害,所以,才会想要成为命运的主宰,北宫殇,这就是你的内心吗?这一刻,我终于深有体会了,因为,如你所愿,我终于也堕入了地狱,体会了那种渴望被救赎的痛苦。
恨一个人,需要太大的勇气与毅力,可是,对北宫殇,我只能恨,如果我不恨他,就会再度疯狂的爱上他,而我的爱,已经成了一种罪过。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北宫殇却迟迟没有放手的意思,两人僵持着,仿佛要维持这种姿势到天亮。直到,我感觉到腰间有点凉凉的,衣服像被什么浸湿了一般,才猛然响起,他的手还在流血。
“北宫殇,你的手......”我稍稍挣开他,岂止是他的手,他胸口的伤,以及,他心中的伤,全是我害的。
北宫殇冷冷扫了我一眼,将缠在手上早已湿透的布条扯掉,顿时,几道深深的口子全展露出来,甚至能看到里面的筋骨。我心中一阵抽痛,没有想到伤口竟这样深,怪不得会流这么多的血。
恨归恨,自己却仍忍不住为他而隐隐心疼,这样的伤他受过多少?要受过多少次伤,才能忘却痛楚?又要经历多少过这样的伤,才能有今日这般身手与反应?
我掏出药瓶,重新为他撒上药粉,又找小二要了些干净纱布替他小心的将伤口缠住。北宫殇静静的坐着,看着我做这一切,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又仿佛,是在享受这样的过程。
“还有......你的胸口......”我指了指他胸前血迹早已凝固的那片地方,难道他都不知道要处理一下吗?
北宫殇浓眉微挑,懒懒的道:“你伤的,你要负责。”
尽管他话中并无一丝责备,我心里却仍升起一丝懊悔,如果,当时剪刀刺得再深一些......我不敢想下去,连冷箭都能接住的北宫殇,又怎么会被一把剪刀刺伤,只因为,他对我是完全没有设防的。
感觉到心底的异样,我忙屏住心神,蹲下身来,解去他腰间的帛带,缓缓褪下他身上那件青衣。
里面雪白的内衫上早已漫延开一团血迹,那样的怵目惊心,让我的手也情不自禁变得颤抖,不知这血迹下的伤究竟有多深。
这一刻,已顾不得多想,我全部心神都放在了他身上的伤口上。小心翼翼的将内衫敞开,唯恐触到了伤口,我尽量将动作放轻柔,费了好大的功夫,他****的上身终于呈现在我眼前。
靠近心门处,一道两厘米长的伤口已被干掉的血迹染黑,因为血迹和衣服沾在了一起,刚刚脱衣服时尽管很小心,还是扯动了皮肤,隐隐有鲜红的血水泛出。
我试着想给他上点药,可是,他这样直坐着,药粉撒得他整个上身都是,我叹了一口气道:“你得躺下来。”
北宫殇也不反对,径直走到床边,往床铺上一躺,再不动弹。气氛有点古怪,我来不及多想,坐到床边替他上好药,用纱布缠好。
做完这一切,刚一抬头,便落入一双幽深如潭的绿眸里,他此刻的眼神似乎已褪去了怒意,那些锐利的,冰冷的光芒全部隐去,深邃的瞳孔里写满了让人无法窥探的迷离,投注在我身上。
我心中一凛,未及猜测他的心意,本能的想要逃开,他却突然用那只完好的手抚上了我的脸。修长的手指触到我肌肤的那一刻,我浑身一颤,整个人顿时僵住了,傻傻的望着他。
“我该怎样惩罚你呢?”北宫殇困惑的轻皱着眉头,幽幽的开口,像对我说,更像是自言自语,“来之前我就已经想好了,应该将你绑起来,关在黑屋子里,让你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逃跑,再也没有机会去勾引别的男人。可是,为什么突然觉得,就像现在这样也不错?”
他的手指细细的描绘着我的线条,依如他以前对我一般。我以为,就算没有酷刑伺候,至少,他也会像过去一样,对我大吼大叫一番,然后在我身上留下一堆伤痕。可这一次重逢,他的反应反而让我觉得很陌生。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经历了一番心碎肠断的感情折磨,心中本来积压了排山倒海般的恨意,可在见到对方的那一刻,所有的怨恨突然烟消云散了,反而有些不知所措,望着眼前的人,心底只有无限怜惜,哪里还舍得再去伤害对方。这才明白,所有的怨恨其实都是源自恐惧,怕这份情从此真的天各一方,怕再也无法相见。
就在我以为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看错人时,北宫殇突然脸色一凝,一把擒住了我的下巴,声音瞬间转为冰冷,“或许,等时间久了,对你厌倦了,再杀你也不迟。”
此刻的我感觉像是一只被屠夫逮住的羔羊,只等养肥了就要被杀,“你该休息了。”我刻意转移话题,现在的我不想和他谈论任何有关感情的话题,更不想面对他那双会令人迷失的眼睛。
“就连听我说话都不耐烦了吗?”稍稍抬高的语气里隐藏着一丝即将爆发的怒意。
“是的,我困了。”我咬牙答着,明知道自己的话会招来什么,却仍不愿屈服在他的威吓之下。
北宫殇面色微凝,下一秒,那只刚才还停留在我脸上的手猛的揽住了我的腰,只轻轻一卷,我整个人都被他的劲道带着滚到了床上,被褥飞起,不容我反应,便将我和他一并盖住。
床头的蜡烛被这劲风一吹,终于寿终正寝,眼前只剩一片漆黑,北宫殇微一侧身,一把将仍呆若木鸡的我搂入他怀中,紧紧的抱住。
这种久违的温暖是那样熟悉,让我和他都不禁短暂的沉迷,谁也不愿动弹,怕任何一个动作,一句话,便破坏了这一刻的宁静美好。
然而,理智总是比情感来得更强烈,我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胸口有伤,最好是平躺着。”
身边的人僵了僵,连呼吸也变得沉重了,突然一个翻身,将我彻底压在了身下,“今天本来是你和他的洞房花烛夜,对吗?所以,连和我睡一张床也让你这么难以忍受吗?”
他不提还罢,洞房花烛这几个字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在我的心上来回割着,让我又一次想起了孤末,这一夜,应该是他人生最漫长最难过的一夜吧?“我......”
我刚一开口,便被他一把捂住了嘴,“不许说!我要你永远记住,你是我北宫殇的女人,永远都是。”下一秒,他已用他的唇代替了他的手,封住了我所有的语言。
以往的笃定因为孤末的出现而变得不再那么肯定,直到今天,我要嫁给别的男人,他心中的妒火终于燃烧到了极点。从来,他北宫殇没有对任何女人有过想要强占的念头,就连乌洛珠,也从来没有让他的心中有过一丝悸动。然而,自从遇上了我,他似乎改变了许多,他的原则,他的底限,因为我而一破再破,心底,却仍是控制不住惶恐,这种惶恐,就如同他的娘亲离开他时的那一刻,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已离他悄然远去,却怎么也留不住。
他的吻那么的用力,如同他想要用尽全力将我禁锢在身边一样,这样的执着与坚定让我害怕,怕自己守不住自己的心,坠入他的情海中。可是,任凭我怎么挣扎,他潜藏的那丝柔情却如同蛛丝,怎么也挣不开,冲不破,只有在无助中被他一点点吞噬,一点点侵占。
这个吻没有持续太久,他终于喘息着放开了我,将我按制在他怀中,紧紧的抱着。没有进一步动作,也没有再说话,只是这样静静的抱着。
好一会,理智才从新回到大脑,他身上淡淡的清香让我有些迷失,他,就这样放过我了?我有些不敢相信,却也不敢动弹一下,怕惊动了他,而招来意想不到的袭击。
他****的上身让他的心跳更加清晰的传到我耳里,那些曾经经历过的让我心跳的夜晚仿佛又回到了眼前。我心里突然一宽,回想起今天白天所发生的一切,真为他感到后怕,他有没有想过,他的举动很可能会让他胸腔里这颗心停止跳动?他这样的冲动,有几分是因为爱?又有几分是因为恨?
或许是因为他的怀抱太暖,而我太累了,在他沉稳的心跳催眠下,我竟不知不觉陷入了梦乡。
这一夜,什么也没发生,也没有梦。
醒来时,天色已经不早了,床上依旧只有我一个。心里隐约闪过一丝失落,不足一秒,便被我忽略掉,我穿好衣服收拾妥当下楼,才知道那些骷髅人已经被北宫殇先遣回国了,而他正在安排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