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夜慕染已经跟他们说了假离婚证的事，我一直在外面住，生孩子的事情确实没有考虑过。我尴尬地笑笑，顺手放下了碗筷。
杜文秀永远都是这样，和我说话的时候就像警察审犯人，而在座的其他人就像是看客，没什么表情，也事不关己的样子。
我暗暗地握了握右拳，心想，只是要杜文秀不说太过分的话，我绝对不和她正面冲突。
“梦琪啊，我们夜家家大业大，后继无人那可不行。香火这个东西说不重要那是假的，奶奶比我更盼望着你能生下夜家的孩子，只是不想给你太大压力罢了。我不怕做这个恶人，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我希望你今天就给我一个答复，以后打算怎么办！”杜文秀瞟了我一眼，我能感觉到她压抑的火气。
我帮了夜慕染，他可以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可是夜家其他人呢，除了夜老太太，杜文秀竟然只字不提。我并不想表功，甚至可以说猜出贺伟航的身世也只是出于偶然，可是我来赴老太太的约是不想驳她老人家的面子，而不是上赶着来听她训话的。
或许是我的表情让她有点不满意，她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继续说：“如果你实在生不出孩子，那我可帮夜慕染特色代孕儿了，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你当现成的妈就是了！”
夜老太太愣了一下，大概没有想到杜文秀会说这样的话，她向杜文秀递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再说了。可是杜文秀想说话的时候说不痛快了，她可能一夜都无法安睡。
她正打算继续说话的时候，夜天华轻咳几声打断了她。
“你瞧你说的这是什么啊？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逼着梦琪生孩子？只要他们夫妻两个真心相爱，大不了领养几个小孩就是了！”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杜文秀的怒火，她“腾”地站起来，死死地瞪着夜天华，脸色瞬间惨白。
“你……你说什么？领养？夜家可是王族后裔，岂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进来当少爷当小姐的？”杜文秀的话明明说是给夜天华听的，可目光却始终停留在我的脸上。
“代孕儿，如果慕染同意，我不反对！”我不想和她吵，勉强弯了弯嘴角，淡淡地说。
“我不是在问你的意见，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有什么资格同意或者反对？”杜文秀突然狂躁起来，说话越来越不中听了。
我没想到她会当着夜老太太和女儿女婿的面发神经，更没有想到，她会用母鸡这个词来形容我。
饭桌上的火药味不是我带来的，她一次又一次地触碰我的底线，如果放在以前，也许我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可是，我现在不想忍了，我不顾一切地站起来，狠狠拍了一下桌子，筷子和盘子都微微弹了起来。
唐小天和夜慕芸齐齐地吓得一哆嗦，他们一定很后悔坐在这里，当这么无聊的看客。可是杜文秀不这么想，她希望观众越来越多，这样她表演起来才更带劲。
“慕芸结婚这么久也没有生孩子，我是不会下蛋的母鸡，那她是什么？”我本不想牵连无辜，可我想要堵住杜文秀的嘴，不得不这么说。
眼看着夜慕芸的脸色变红又变白，满口的牙齿都要咬碎了。她想起身离开，唐小天一把拉住了她，两人目光相对，最终，夜慕芸还是坐了下来。她仿佛很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她的母亲唱了主角，她便没有抢她风头的理由。
杜文秀气得直翻白眼，两只手不停地比划着，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敬她是长辈，本不想反呛她，可是，她太过分了。越是忍让，她越是把你当软杮子捏。
“文秀，够了！”夜老太太终于拍案而起，她拿起拐杖用力地敲击着地面，嘴角不受控地狠狠颤抖了几下。
平时杜文秀找我的茬也就算了，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今天不同，我刚刚帮夜家度过了危机，感谢的话可以不说，可这么咄咄逼人实在是让她很没有面子。
“如果没有梦琪，夜家也许就要易主了！易主意味着什么？你懂不懂？”夜老太太身子没有站稳，要不是夜天华一把扶住了她，她很可能会栽倒在地上。
“我找过素素，她答应帮我，而且慕染也说了，他已经有对付苗国城的计划。苏梦琪不是太阳，离了她，地球还不转了不成？”杜文秀神色猖狂，老太太都气成这样了，她居然还要说。
“苗素素如果能帮夜家早就帮了，会等到现在？再说了，慕染说有计划，也许只是为了安慰你！你觉得自己很聪明吗？你简直傻透了！”夜老太太恼了，说话的声音颤得厉害。
杜文秀的智商遭到了婆婆的怀疑，而且还当着这么多的人，杜文秀红了脸，气鼓鼓地看着夜老太太，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奶奶，我吃好了，告辞！”我转身离开餐桌，速度之快连我自己都忍不住暗暗吃惊。
这饭不用吃，气都气饱了。我一分钟都不想呆下去，我迫切地想要离开这里，去哪儿都有新鲜空气可以呼吸，唯独这里没有，这里实在是乌烟瘴气，让我喘不气来。
夜老太太继续数落着杜文秀，只是，声音越来越远。我快步走出夜家大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没来由地扬了扬嘴角，我居然，很想笑。
月朗星稀，连微风都很醉人的样子，我想走一段路再叫出租车。
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陌生又熟悉。
转过头一看，我忍不住蹙了蹙眉，居然是唐小天追了过来。夜慕芸还在里面，他居然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出来了吗？我下意识地歪过头看了看他身后，空荡荡的，他居然真是一个人！
“你赶紧回去，慕芸会误会的！”我着急地说。
“是她让我出来的！”唐小天笑得很从容。
我悬着的心放了下来，放慢脚步，和他肩并肩慢慢走着。我知道他出来的用意，是想劝我不要生气，其实根本没有这个必要，杜文秀已经很难再激起我的怒气。很多事我看淡了许多，最简单的一个道理，生气是在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以前我惩罚自己已经够多了。
“你和慕芸，还好吗？”我犹豫片刻，轻启微唇。
我问得很笼统，可凭着我们多年的默契，他自然知道我问的哪方面。他的脸色竟然微微发红，他搓了搓手，很局促的样子，似乎不太习惯谈那方面的话题。
“我们……很好，正在努力造人，想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说到孩子的时候，他的脸上掠过孩子般纯真的笑意。我看了他一眼，恍然觉得他一点儿都没有变，还是当年那个会说着说着话就脸红的羞涩男孩。娶了夜慕芸以后，他在夜家经历的事情并不比我少，我早已变得面目全非，脱胎换骨成了另外一个人，而他，居然还是老样子。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我心底不自觉地滑过一丝感伤。
原来，我们之间已经隔了这么远的距离，甚至，他让我觉得陌生，陌生到我有点儿疑惑，在最初的最初，我是否真的曾经爱过他。
“医生已经给我判了死刑，我想我这辈子不可能再当母亲了！”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声音不自觉地抖了几下。
一个女人，结婚生子，人生才算圆满，可是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错过了。第一次，我亲手杀害了一个小生命，第二次，我竭尽全力都没能保住那个孩子。我想，是我之前太残忍了，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应，我真是活该！
嘴角扬起一抹苦笑，我抬起手背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人生中没有绝对，我想上天会赐给你一个最可爱的小天使！”唐小天笑笑，一脸真诚的样子。
我知道他在安慰我，为了不让他陪着我继续伤感下去，我扬了扬嘴角勉强笑了。我伪装得很好，唐小天紧皱的眉头舒展开了，他以为，我真的相信了！
对于我夜慕染的未来，我觉得无能为力，很多事情似乎已经注定。当然，如果我和叶慕染真的有未来的话，我突然觉得纠结，觉得无所适从。
“小天，我人生是美好的时光就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一直没有机会跟你说谢谢！”我转过头，眼泪突然就没有预兆地流了下来，滚烫。
“不管天涯海角，我这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唐小天轻声说。
我愣住，下意识地四下看看，生怕夜慕芸就在附近。如果她听到这句话一定会伤心死的。她让唐小天出来看我，已经是大度到极致，唐小天居然会莫名其妙说出这样的话来，我在心里为他捏着一把汗。
“不，时间长了你慢慢会知道，慕芸才是你人生挚爱！”我的口气冷了下来，没有任何温度。
初恋是用来怀念的，我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可唐小天并没有。我想，他早晚一天会看透，夜慕芸才是他此生可以相依相守的人。
我以为唐小天会听进去，没想到，他绕到我面前，一把搂我入怀，我惊得出了一身冷汗，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可是我挣扎得越厉害，他抱得就越紧，我简直要疯。万一让别人看见，我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有时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一道冰冷如霜的声音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