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慕染挂掉电话以后，我还有些缓不过神来。怎么可能呢？
综合分析之后，只有这一个办法是行得通的，那些股东一定是得了苗国城的好处才站到贺伟航那边，钱能解决的事都是小事，有了金钱作后盾，再表现出足够的诚意，怎么可能会失败呢？
转念一想，夜慕染从来不会因为任何人放低姿态，又怎么可能做到低声下气呢？当时给他出主意的时候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的性格在一开始就注定是这样的结局吧。
是夜氏的江山重要，还是自己的脸面重要呢？蠢的不是我，是夜慕染！
三天以后，夜氏召开临时股东大会，如果这次表决的结果还是贺伟航来当这个总裁的话，夜慕染就不得不让位了。
这一天对夜慕染来说简直是他辉煌人生中的滑铁卢。
我想，他也许有办法来应对这样危急的局面，我的所有担心都是多余的。可我还是去了，抱着必须成功的信念。
离大会召开还有两个小时，我站在走廊的落地玻璃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发呆。
停车场上，贺伟航打开车门下了车，低头系上了黑色西装上的两粒扣子以后，他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过来。
苗素素我再熟悉不过了，苗国城的照片我也见过，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把贺伟航和苗国城父女联系在一起，五官，身材和气质都不像。我给佟小美打了个电话，让她立刻把贺传航母亲的照片给我发过来。
五分钟以后，当照片出现在我的收件箱里时，我忍不住眼前一亮。
“叮——”电梯打开，贺伟航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帘，我迎上去，率先伸出了手。
“伟航，能不能占用你半个小时，我有事情要和你说！”我笑着说。
贺伟航愣了一下，低头看了一下腕表，勉强点了点头。
我转身朝走廊的尽头走去，察觉到杂乱的脚步声以后，我凝眉，转身。贺伟航的助理居然也跟了上来，他看起来很紧张，似乎怕我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
“你到会议室等我！”贺伟航沉声说。
贺伟航当上副总裁的时间并不长，他是从一线销售员做起的，因为业绩突出，短短两年，就被夜慕染提拔成了副总裁，主管销售。他一直兢兢业业地工作，很少参加交际和应酬，是一个难能可贵的实干派。以前夜慕染什么琐碎的事务几乎都要处理，可是有了贺伟航以后，他确实轻松了不少。
可是再坚固的堡垒都往往会从内部攻破，一直不显山不露水的贺伟航居然悄无息地拉拢夜氏的股东，和苗国城里应外合，妄图吞并夜氏，实在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当然也包括夜慕染。
“你确定苗国城是你父亲？并且，你确定要对他死心踏地？”我转过头，笑意盈盈地问。
他愕然，嘴唇微微颤抖了几下。大概他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这么问吧，的确，我是问得太直接了一点。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贺伟航的父亲是苗国城，我大概是第一个质疑他们父子关系的人。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很准确，我觉得你不是他儿子！”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惊讶。我的胆子也太大了，万一猜得不对，那可就丢了大人了！
“如果你把我叫过来只是和我讨论女人的直觉，那我想，半个小时未免也太长了一些。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想我要失陪了！”贺伟航绕过我，准备离开。
客观的说，我确实有点儿太无聊了，无凭无据，居然会无端揣测他的真实身份。他一定以为我是个疯子，只是因为我是苏梦琪，才没有骂我。
“叮咚——”手机铃声响起，我划开屏幕一看，感觉整个世界都亮了。我兴奋得像一个孩子，恨不得原地转上三四圈来表达一下自己浓烈的情绪。我真是个半仙，差不多可以到街边摆摊去算命了。
怎么能这么准？怎么能这么准？
“贺伟航，请留步！”我夺下所有的兴奋，严肃地说。
贺伟航回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这是一段电话录音，你听一下！”我把手机递到他的手里，淡淡地说。
他半信半疑地拿过去，慢慢地贴到耳边。他的表情迅速变化着，虽然极力掩饰，却还是不偏不倚落入我的眼里。
一个隐瞒多年的秘密还是经过一个人的嘴说了出来，而且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我想他一定无法立刻消化这个秘密，他需要时间去求证，所以接下来，他一定不会按照苗国城的既定安排去做，这就够了。
我把手机拿过来，踩着高跟鞋，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而他，呆呆地站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样，一动也不动。
临时股东大会一定很精彩，只是，我没有资格出席，便只能坐在休息室里等消息。
我百无聊赖地低头玩着手游，从来没有像现在心情这么放松。没有工作，没有任何杂务缠身，全身心地休息，等待一个令人兴奋的消息。原来我一直不懂，为什么男人可以为了事业舍弃那么多东西，现在才明白，原来事业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
风起云涌，潮来潮去，这么刺激的人生，不体验实在是太可惜了！
我真佩服自己的智慧，一个智能型的游戏居然半个多小时就打了通关。我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然后给夜慕染发了个短信：你的计划暂时不用，贺伟航会放弃和你的这场博弈！
他没有回我的短信，我想，他一定觉得我在开玩笑！
股东大会只开了十五分钟就结束了，我听到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便消失在电梯的方向。
夜慕染推开门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他还是老样子，西装革履的时候自带气场，潇洒倜傥之间又给人一种千里之外的距离感。我很少仔细地打量他的五官，精致俊朗，简直是上帝的宠儿。
我的肆无忌惮让他有点儿恼火，他拉开椅子坐到我的对面，冷哼一声。
“看够了没有？”他冷冷地问。
“总裁的位子保住了吗？”问这个问题的时候，我还是略略有一些小紧张。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事情，我并不了解贺伟航，不知道那段录音是不是被他听到了心里。刚才还信心满满的我在看到夜慕染泼了墨一样黑的脸时，又有了一丝丝的不确定。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会成功，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呢？会不会让我彻底沦为一个笑话。
“你是怎么做到的？”夜慕染揉了揉眉心，骤然发声。
“他真的退出了？”我愣愣地看着他。
“嗯。”夜慕染的脸上竟然露出不甘心的表情。
刀光剑影没有了，拨开迷雾见太阳了，为什么他反倒看起来不那么高兴呢？真是有病！神经病！我从心里咒骂着他，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
“你以为我会说谢谢吗？不，我不会！”夜慕染依然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他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毫不留情，我习惯了甚至麻木了。我帮他，并不是为了得到他的感激，我只是求一个心安而已。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可我不想这样，我只是想证明我的价值，只是想为他付出点儿什么。
“尘埃落定，我该走了！”我收起脸上淡淡的笑意，一本正经地说。
我得回公司里，公司里有好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现在我不是一个闲人，我管着几百号人，一切的运作都要在我的操控下，这种责任感和使命感让我感觉无比充实，甚至，我把那间公司当成我另外一个家。有家的感觉，真是美妙极了。
夜慕染目送着我离开，我不知道他此时心里在想什么。
我从不期待他会因为某一件事情的发生对我刮目相看，我只是不想做见死不救的人。
晚上夜老太太设宴，说白了，就是想隆重地对我表示一下感谢。我本来想拒绝，可是夜老太太言辞恳切，我实在不好驳了她的面子，只好勉强答应下来。虽然夜老太太特意交待我带上我妈，但我犹豫了很久还是没有带她。
我不太确定杜文秀会说什么，想把我妈受委屈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杜文秀一向不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和为夜氏立下汗马功劳的那些老人儿见面时，杜文秀每次都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眼高于顶。我想她的举动多少会伤到那些人，所以苗国城收买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那么容易站到他那边去。
女人不太容易成事，反倒容易坏事，在夜家，杜文秀就是这样的存在。尽管，她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席间，夜慕染一直黑着一张脸，好像所有人都欠他钱一样。
好好的一顿晚饭吃得很是沉闷，夜老太太极力地想找一些轻松的话题，每次都是我勉强地接住，夜慕染和唐小天一直低头吃饭，杜文秀的脸色也不是那么好看。夜天华好像感冒了，嗓子哑得厉害，只是不停地喝水。我有点儿后悔来到这里，夜家度过了一个大危机，我丝毫感觉不到喜悦。
夜慕染接到一个电话，说公司有事匆匆离开了。
最终还是杜文秀首先打破了沉默，她的口气莫名地严肃起来：“你现在妥妥的女强人一个，还真不打算给替我们夜家开枝散叶了？”
我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