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门口跑去,硬生生地撞到一个保镖的身上。他钳制住我的手,顺势在我手里塞了一张纸条。我愣住了,下意识地多看了他几眼,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这时候另外几个保镖围上来,把我限定在一个小小的包围圈里。
“绑起来!”夜慕染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
明知道跑不出去,还要跑,这是不是就叫做欲盖弥彰呢?我从心里嘲笑自己,都说一孕傻三年,我现在真的觉得我的智商太低了,居然这么莽撞的事都能干得出来。
我眉头微微一皱,对手里的那张字条非常感兴趣。绑我的人也是刚才那个保镖,绳子在手腕处打结的时候,他刻意打得松了一些,我试着动了动,觉得有自己松绑的空间,悬着的心也踏实地放回了原处。
一直等到午夜时分,我才悄悄地松开了身上的绳子,打开了那个一直紧紧攥在手心的纸条。
上面只有很简单的一行字:两点,在左边数第一个窗子旁边等。
那个保镖是要救我出去吗?他是什么人?苗素素派来的?
我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脑子一团乱麻。万一是苗素素,那我会不会一出去就被她给处理掉呢?我活着对她来说就是灾难,所以她恨不得让我快一点儿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墙上的挂钟提示着时间的流逝,窗外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很快,第一扇窗子外有一个人影闪过。
我警觉地后退几步,抄起桌子上的一个灯罩,随时准备反抗。
给我纸条的那个保镖轻轻打开窗子,纵身一跃便跳进来,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快,跟我走!”保镖压低了嗓门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我眼神一窒,冷冷地反问。
“我是苗国城派来的,你再不走的话,一会儿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保镖的语速极快,他不安地四下张望着,额角被汗水覆盖,迎着月光,我甚至能看到汗珠滑落到他的嘴角,一滴一滴掉下来。
我以前一直自认看人很准,可是后来经历过几次挫败以后我就不敢再随便相信任何人了。他突然扑过来抓住我的手,我另一只手死死地扳着桌腿,和他对峙着。在生命面前,没有一个人是丝毫不害怕的。我现在不想死,我还有老妈和儿子要养,我要好好地活着。
这种强烈的求生的欲、望支撑着我,明明知道自己耗不过这个男人,但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努力咬牙坚持。
保镖有点儿慌,他一弯腰干脆把我扛在了肩上,我抓着桌腿的胳膊硬生生地转了半个圈,我清楚地听到了骨节错位的声音。疼痛,丝丝蔓延,我很想大喊出声,又怕惊动更多的人。
如果这个男人是坏人,那我必死无疑,如果他是好人,那我就丧失了逃出去的机会。
人生总是时时处处面临着选择,其实这个保镖用暴力替我作了决定。
他扛着我跳出窗子,溜着墙根一路疾行。现在正是保镖们换岗的时候,他巧妙地躲过了那些人的目光,很顺利地带我跳了出来。离开别墅足足有两百米远了,他才气喘吁吁地把我放下来,然后整个人瘫坐在一旁的草丛里。
“你现在马上回去,带着家里人快点儿搬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你就在附近找个地方住下来,千万不要再去上班了。另外,老爷给我了一张卡,你拿着!我会一直在你周围保护你的,你放心就行了!”保镖抹了一把满头的汗,低声说。
我现在可以确认,他真的是苗国城派来救我的。
打出租车回家以后,我看到我妈正抱着阳阳在沙发上抹眼泪。
“你终于回来了,可吓死我了!”我们孩子似地号啕大哭起来。
倒是阳阳,小大人似地走过来,仰起小脸看了我一眼:“以后不要动不动就不见,我和外婆都急坏了!”
他终究是个孩子,我怎么可能玩失踪吓唬他们呢?
“妈,快跟我走,离开这个地方!”我抱起阳阳,很着急地说。
我妈看我了一眼,虽然眼底满是疑惑,可还是点了点头,准备进卧室收拾东西。
“不要收拾了,来不及了!缺什么再花钱买吧!”我说。
午夜的街头宁静至极,我们很顺利地打到了车。过了两个街口以后,我带着我妈和阳阳入住了一间五星级酒店,这家酒店现在已经是会员制了,而且私密度极高。以前我有一个朋友来过这里,办会员的时候随便帮我办了一张,没想到在现在居然派上了用场。
阳阳睡着以后,我把碰到夜慕染和被保镖救出来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我妈说了,她始终眉头紧锁,一脸紧张的样子。因为我所经历的事情太像小说里的情节了,她一时不能接受也是可以理解的。我有一种预感,从今以后也许我们就要开始颠沛流离的人生了,一想到我妈这么大年纪还要跟着我奔波,就忍不住悲从中来。
我很后悔让阳阳去拍广告,如果我当时再强硬一点儿,夜慕染就不会发现她的存在,更不会跑到温哥华来。
苗素素真是手眼通天,居然能让全世界的人都陪着她一起保守秘密,不让夜慕染知道他和我的过去。而我,是唯一的不安定因素,夜慕染正是死抓住这个不安定因素不放,我想她现在一定坐卧不定。好在天无绝人之路,苗国城在关键时候帮了我一把。
我在公司那边请了长假,日子突然闲了下来,每天除了睡就是吃。当然,我偶尔也会注意一下门口的动静,从我们这个房间的窗户往外看,几乎能俯视一整条街。五六天过去了,没有可疑的人出现,我的心终于稍稍平静了一些。
真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到什么时候,一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心塞。
阳阳倒是一个很爱学习的孩子,他每天上午都会跟着电视上的教育频道学一些简易的课程。他学东西很快,几乎不用大人教,自己就能快速的识记和背诵。
我托服务员带了一箱子童话故事过来,他两天就看完了,而且还能很准确地复述。他的语言天赋真是惊人,中文和英文简直是自由切换。有这么一个聪明可爱的儿子,真是让人无比骄傲的一件事。我妈终于不再提夜慕染了,而阳阳也很乖地不再问我关于他爸爸的事。
一天中午,我端了一杯咖啡,靠着窗台慢慢地喝着。
突然,一辆灰色的迈巴赫缓缓驶近,在酒店门口停了下来。副驾驶的车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我手里的咖啡“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乳白色的地板上立刻染了一大片深棕。
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是苗素素。
难道是已经查到我在这里入住,所以就直接过来找我了?苗素素的本事也真是太大了,我们住进来以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她是怎么找来的,难道是服务员出卖了我们吗?我的心狂跳不止,而且迅速提到了嗓子眼。我想我的脸色一定立刻化作苍白,转过脸对我妈说话时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太真切了。
“仇人找上门了!”
“什么?”我妈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搂紧了坐在一旁的阳阳。
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我的唇角不自觉地颤动起来,停都停不下来。
我跌跌撞撞地打开门,四下看了一眼,走廊的尽头有几个黑衣人正在低声说着什么。他们不经意转头的瞬间,我立刻把头缩进来,关上门,还反锁上了。
“跑不掉了!”我走到我妈旁边,颓然跌坐在沙发上,仰头靠在靠背上,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坐以待毙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我无法用任何一个形容词来描述此时的感受。我们三个人这下子落到苗素素的手里,可是没得可救了。苗素素那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一定会拿阳阳开刀。我亲爱的儿子,我最挚爱的宝贝,才三岁多,就要……
我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止都止不住。
等待,是煎熬的,是痛苦的,阳阳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和我妈,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妈比我冷静多了,她自始至终都没有掉一滴眼泪,唯一说过的一句话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觉得她的话在某种程度上更像是一个阿Q的自我催眠,我们哪有兵哪有土啊?脑子里闪过那一夜救我的保镖的影子,他不是说就在我附近吗?危险已然降临,为什么他还没有出现呢?还是,他已经被走廊里的那两个黑有人干掉了呢?
我们就这么巴巴地一直坐到天黑,苗素素都没有出现。
我打开门再次瞄了一眼两个黑衣人原来站过的地方,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我甚至有点儿怀疑,是不是我中午的时候出现了幻觉,才会恍神间看到了苗素素。甚至,连走廊里的人都并不存在,我只是害怕,才会出现那样的情景呢?
难道,是我病了吗?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紧接着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她的声音凌厉而嚣张,一如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