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面,他们双目相遇,屏亥眼睛里满是关切和疼惜。姝彩菩萨忙隐藏起瞬间的惊讶和柔情,装做冷漠的模样,随即转眼去看别处,装做和周围的众仙家有多么的熟悉和亲切,热情地和他们打招呼,虚寒问暖。其实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众仙家里,有的她根本都没有见过面。
屏亥望着柔儿,那眼神里满是喜欢和爱怜。姝彩菩萨看到他看柔儿的眼神,更验证了柔儿是他和别仙的私生女的事实。心虽有不快,但瞬间即逝,十三年和他的分离,十三年和柔儿的相守,她依然淡化了那当初的屈辱与难以接受。屈辱,她走过了。难以接受,她接受了。而且度过了。而且拥有了。而且喜欢上了。而且舍不了了。
屏亥在外跟别仙的私生女抱回家给她养,这是屈辱。这要怎样的胸怀才能接受?她接受了!小小柔儿,这个当初叫她难以接受的现实,她姝彩菩萨接受了!
姝彩菩萨避开了屏亥的眼神,清了清嗓子,给柔儿倒了杯百露仙茶。路上的时候,柔儿就说渴了。柔儿一口气喝了,甜甜的笑脸面对着母亲,她说:“母亲,好甜。” 屏亥给柔儿的杯子里加满了仙茶,他深情地望着姝彩菩萨,感激地说:“孩子这么大了,谢谢你。”
听到这话,姝彩菩萨心里有些难受,她没有接屏亥的话,而是目光绕过他,和柔儿说:“先喝点茶,一会儿母亲带你去皇宫花园里开开眼界。”其实,她是想离开屏亥的这张桌,去别的桌坐。
女孩子都对花园和花朵有种特殊的兴趣,柔儿一听母亲说要带她去皇宫花园,赶紧把水喝了,拽着母亲的手就朝外走。姝彩菩萨带柔儿来到大殿后院,这里奇石怪树,假山上还有诸多花花草草,万鸟朝奉,千幻万影,真是仙界乐园。柔儿大开眼界,少女毫无遮掩的笑声逗弄的枝头小鸟唧唧鸣叫。
姝彩菩萨陪伴在女儿身边,脸上是陪着女儿的笑,心里却是麻团一样的乱。姝彩菩萨老想屏住气息,把这团乱梳理清楚,但是显然,她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枉然。这时,屏亥来到了她们母女身边,真诚而恳切地低声和姝彩菩萨说:“姝彩,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姝彩菩萨没有看他,只是看着不远处女儿欢跃的身影说:“这话不需你来说。”
屏亥望着柔儿,迟疑着,难为情地说:“姝彩,请你带柔儿离开这里好吗?”
姝彩菩萨惊愕地望着屏亥,随即明白了一切。是啊,如今,屏亥已经是天上的一位天王。他主管着人间功名,刚直鼎正,深得人间爱戴,深受南王大帝钟爱。这个时候,作为他私生女的柔儿突然出现在众仙家眼前,对于他来说,是何等的难堪啊。姝彩菩萨冷冷地问:“你怕了?”
屏亥苦笑着摇摇头,随即又点点头。
姝彩菩萨也依然明白了,屏亥这个时候这样地恳请她带柔儿离开,那柔儿的生身母亲定在这里。姝彩菩萨心里更添伤痛,她想破釜沉舟,但是,她突然想到柔儿,她不想要柔儿受到丝毫伤害。姝彩菩萨决定离开这里了,不是为了屏亥的请求,仅仅是为了柔儿。她刚想招呼柔儿,却见柔儿在地上正捡拾着夜珊树上掉下来的叶子,那么认真,那么仔细,连笑声都没有了。
这时过来一个宫官,招呼他们开宴了,要他们快回去。招呼完了,宫官还不离去,在等他们一起走。屏亥和姝彩菩萨无奈,相视了一眼,姝彩菩萨走近柔儿,想不出什么解脱的办法。柔儿和母亲说,她不想去宴席宫殿了,那里实在吵,她喜欢这里的美丽和清幽,她自己在这里玩,等母亲宴席后来找她。姝彩菩萨想,目前,这样也是个办法,就随宫官去宴席宫殿了。
屏亥好似有诸多的话要说,但是,他终于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无助而又无奈地跟随在姝彩菩萨身后,朝宴席大殿走去。
宴席已经开始了,大殿里的气氛热闹无比。八皇女娇儿头上戴满了珍宝和鲜花,坐在一个很精巧的坐椅上,被伺女抬着,走了进来。在看到八皇女娇儿的那一刻,姝彩菩萨不觉想到了柔儿,噢,太像了,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扣出来的。姝彩菩萨的心被什么东西抓紧了,她不自觉地看了屏亥一眼,因为他们前后相跟着进来时,里面的座位几乎都满了,他们只好坐到靠角落的同一张桌旁。屏亥目视前方,但是,从他的脸上,姝彩菩萨还是看到了他的不自然,他的紧张。
这时,南天门镇守总将过来了,他向姝彩菩萨行礼,说:“嫂嫂一向可好?怎么也不来看望屏亥大哥?我正想去看望您呢,顺便说点侄儿贤德的事情。”
姝彩菩萨只好稳住心神,陪着南天门镇守总将说话。
屏亥和南天门镇守总将是老朋友,自然也就谈起来。
宴席开始达到高潮,八皇女被众星捧月般高高抬起来,四周洒落的是芬芳的鲜花和玲珑剔透的小妆饰物。
……
听到吵闹声,姝彩菩萨他们才停止叙谈。吵闹声来自大殿的中间,此时,大殿中间已经被众仙家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来八皇女被众侍女抬着,一不小心给摔在了地上。几个小仙童正被一个小女仙挥竹戒训打。小女仙边狠狠地打他们,边自称是南王娘娘的九女儿——碧露。
南王娘娘围着八皇女问长问短,但是此时,众仙家不言而喻,都已知道了八皇女瘫痪,没有双腿。
宴席再继续下去就显得过于牵强了,但是谁也不好这个时候擅自离去,于是场面就显得有些尴尬。
南天门镇守总将还在继续和姝彩菩萨、屏亥说贤德的事情,无非就是说贤德在他手下,要姝彩菩萨、屏亥放心,他会好好照顾他的,贤德是他的爱徒,他对之疼爱有加,想要给他提亲。姝彩菩萨、屏亥应付着。此时他们心里都已经乱成了一团麻。但是,无谁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