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时辰还早,姝彩菩萨决定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把事情查清。
点好案头的过明灯,姝彩菩萨开始坐禅。她微闭双目,刚一念动观心的咒语,眼前就出现了丈夫屏亥。屏亥怀抱着一个婴孩向她走来;屏亥期求地望着她的眼睛;屏亥抱着婴孩跪在她的面前……
一机灵,姝彩菩萨身子一歪,她差点摔倒。刚才的显像很明显,这事很复杂,而也绝不是什么好事。她忙熄灭了过明灯,屏息修养一下心神。但心神更加不宁。她心头一紧,既而是大惊,恐惧地想,莫非是柔儿的生身母亲要找到门上来了吧?姝彩菩萨的心紧缩在一起,就再也松不开了。她不能失去柔儿!在心里,柔儿已经是她的亲生女儿了,已经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又怎么舍得失去自己用心血养育了十三年的至亲骨肉?!
姝彩菩萨起身再次点亮过明灯,想继续查下去。但是,她如何也入不了禅。时候已不早了,她无奈地熄灭过明灯,起身收拾,准备去皇宫参加八皇女娇儿的十六岁寿宴。临出门口,她又返回身,把柔儿留在家里她不放心,还是带在身边吧。要是往常,这样的场合,她是决意不会带柔儿的。柔儿不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露面,更不喜欢去离家远的地方。
只要不失去柔儿,要我受怎样的折磨和惩罚都行。姝彩菩萨在心里默默地祷告。同时她心里也已经做好为了保护柔儿而不惜付出自己一切的心里准备。
姝彩菩萨轻轻来到柔儿的门外,里面传出柔儿咯咯的笑声,那笑声甜甜的、脆脆的,姝彩菩萨抿嘴笑了。小女柔儿的开心是她最大的欣慰了,但同时,她的眉角扫过一丝阴云。她轻轻摇了摇头,神情随即又回复到平静里来。她不能让柔儿察觉到她丝毫的不安。姝彩菩萨一手轻轻抿了抿刚梳扮好的云发,一手轻轻扣门,“柔儿,今天和母亲一起进宫去。”
门里传出柔儿乖巧的声音:“知道了,母亲。”
侍女真儿把门从里面打开了,柔儿见到母亲进来,跪拜姝彩菩萨:“女儿柔儿给母亲问安。”
姝彩菩萨爱怜地看着小女儿娇嫩的面庞,微笑着说:“母亲帮你梳妆打扮,随母亲进宫去给八皇女过成神寿宴去。”
坐在梳妆台前,柔儿习惯性地望着镜中自己右耳垂上的那颗明显的红痣,习惯性地看母亲的耳垂,母亲的耳垂饱满如翠,洁白如玉。柔儿就再次不解地问姝彩菩萨:“母亲,为什么我的耳朵上要长这颗痣,而您和哥哥姐姐都没有呢?”
姝彩菩萨在柔儿头上忙碌的手明显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又继续忙碌起来。她还是那个已经告诉了她无数次的答案:“柔儿长得漂亮啊。”其实她自己心里知道,柔儿那颗小红痣不是天生的,而是孩子一降生时有人成心点上去的,那是标志,或许这标志,就是人家的生身母亲迟早要认回她的证据。
柔儿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感兴趣,她嘟着粉嘟嘟的小嘴说:“才不是啊,母亲和哥哥姐姐才漂亮呢。”
姝彩菩萨用手轻轻按了一下额角,掩饰住了她心里的一丝慌乱。随既,她把本已经给柔儿梳好的牛角辫散开。重新梳理起来。再次梳理好的发型是,头顶的头发盘起来,而其余的头发披散开,这样正好遮住了柔儿两只娇小的耳朵。自然,耳垂上的那颗红痣也被巧妙地遮掩住了。
母女出了祠门,姝彩菩萨招来一片祥云,母女乘上,朝着南王大帝皇宫而去。雷母牵着小孙子霹雳仙童的手迎面而来,打过招呼,他们说赶去给人间降雨,就匆匆过去了。柔儿望着他们的身影似有沉思:人间,依稀好熟悉的地方啊。可是待她静心回想,却又想不起具体的什么样子了。不光如此,还越想越是陌生起来。她疑惑地问殊彩菩萨:“母亲,人间在哪里呀?”
姝彩菩萨低头用手指着遥远的地方,说:“在很远很远的那里。”
柔儿顺着母亲的手指,隐隐看到了人间:山、水、人、草房、生灵、还看到了在草房上空袅袅飘荡的云雾。她用手指着那袅袅飘荡但很快就散开的云雾问:“母亲,那是什么?”
母亲告诉她:“那是炊烟。”
“为什么要有炊烟啊?”
“因为有炊烟,就说明着人间五谷丰登,衣食不缺。”
柔儿不解,问:“那和炊烟有什么关联啊?”
母亲解释道:“人间把五谷做成熟饭,人们吃饱了,就不挨饿了。而把五谷做成熟饭的,是柴火。柴火燃烧过程中冒出的烟,就是炊烟……”
柔儿接过母亲的话,说:“噢,炊烟代表着温饱、祥和、快乐。”
母亲微笑着点点头。
柔儿心头像被什么东西触动了似地一颤,随之是一紧。但是,很快这感觉就消失了。她迷惑不解,自言自语地说着:“人间烟火,温饱、祥和、快乐……”
姝彩菩萨一路上还是心神不宁,她还在为烦心事分心,就没有理会柔儿的话。
不多时,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呈现在她们母女的眼前,柔儿惊诧地望着,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吓着了似地问:“母亲,这是不是梦里啊?”
柔儿是第一次来这里,见到如此富丽堂皇的地方,自然是惊诧不已!
姝彩菩萨从祥云上领下柔儿,牵着她的手边朝宫殿里走边说:“这就是南王大帝和南王娘娘住的地方。”
设置宴席的大殿里已经坐满了众仙家。大家相互抱拳作揖打拱问候着,姝彩菩萨牵着柔儿的手来到有空坐的桌子旁落座,一抬眼,正看见屏亥坐在对面。十三年不见,屏亥还是从前的样子,只是眉眼间更多了份果敢和刚毅。姝彩菩萨的心如同被尖锐的东西触动了一下,是那种钝钝的痛。她恨他,是由爱而转变成的恨。这份恨一半是痛,一半是疼。痛,是他伤了她,她恨他;疼,是她还在爱着他,深深地爱着。十三年的时光,即便是再深的恩怨,也会缓缓化解的。更别说他们是夫妻,是曾经的夫妻,是现在的夫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