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顿，瑶姬继续说道：“姐姐，我最近常在想，若是日后主子登基，娘娘入了后宫，你我这等人该如何自处？我们这些没有家的，兴许会被殿下安排给娘娘做女官，再帮衬她一段时间。可你看她只用自己人，我们这些府中旧人该怎么办……”
正说着，宫堇从惜锦园追出来传话：“两位等一等。主子让我告诉两位，她吩咐的事你们愿意做就做，不愿意，她自找别人去做。她是一定要去寒山寺上香的，并且还要带上几家高门女眷，方能显得隆重。”
瑶姬看红袖，不说话。
红袖眉头皱得更紧了：“万一出什么事……”
宫堇低头道：“主子还说，若是她寸步不离三皇子府才能安全，要我们做什么。”
瑶姬愕然，继而叹气：“宫堇姐姐，你受委屈了。”
“不委屈，主子说的倒也在理……”宫堇摇头，原本就是这么个理，没什么好委屈的。
“红袖姐姐，咱们只能去按吩咐安排了。不然咱们不做，娘娘自会找别人去做，到时候我们就是违命不从的罪过，主子回来要问罪的……反正只是上香，咱们多安排人手护着，小心些就是。”瑶姬轻声劝说。
红袖看看宫堇，想听听她的意见，毕竟宫堇是最早到苏锦颜身边伺候的，比她们都要了解苏锦颜。
宫堇摇摇头，转身就走：“我时刻跟着主子，你们安排别的就是。”
红袖叹口气，只得去外院叫了管家莫凡，吩咐下去伺候苏锦颜出门的事宜。
随后苏锦颜就送了要知会的高门女眷名单，包括柳国公府、杨尚书府在内的勋贵，以及苏丞相府和长公主府，还说不需要宫堇、朱石等人跟随，要将他们留在柳国公府，保护柳国公府的女眷。
苏家和柳家是她的软肋，苏家有先前就安排的暗卫护着，柳家就要靠他们来守着了。她是万万不能让软肋被有心人拿捏了去。
红袖闻听这个吩咐，也顾不得苏锦颜生气了，再次跑回惜锦园去请苏锦颜收回成命。
“娘娘，您的安危不仅仅是您一个人的事情，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殿下怎么办？！而且这时候殿下不能随便出宫，您一旦出了事……”红袖劝说道。
“你就这么笃定我会有事？”苏锦颜依旧隔了帘子与之说话，根本没有面见红袖的意思。
“娘娘，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红袖皱起了眉头。
“没有什么万一。”苏锦颜态度坚决，“此时正值关键时期，我是万万不能给殿下添麻烦的。殿下在宫中尚能自保，苏家有以前留下的暗卫护着，如此一来，柳家就成了我唯一的软肋了。若是让柳家出了岔子，必定会影响到我，影响到殿下，你可曾想过这些？你只关心我的安危，怕殿下怪罪，我却更怕因为我让景辰为难。若有本事你就去安排，若没本事我就派了别人，其他多余的话就不要说了。”
红袖只好唯唯而退。
上香的时间定在两日后，共有五位朝臣夫人随行。
为遇难的将士和边民祈福是大善之事，张大人是个人精，不用苏锦颜说什么，他自己先派了人在京城里造势，将三皇妃夸得天下无双，赞她如何知书达礼，如何菩萨心肠，如何心系百姓。
苏锦颜就派人旁敲侧击提醒了他一句：“各位夫人都是至仁至善的。”
于是言流又将几位随行的夫人捎带上，连某某人某年做过的陈芝麻烂谷子的所谓善事都提出来说了。
一时间，京里百姓都知道有某妃要带某某夫人去上香。
虽然事不关己，但兵荒马乱的年月这总归是个新鲜的事，而且不坏，于是街边摆摊的都在议论。
到了第三天清晨，几位夫人早早来了三皇子府。
到齐之后，当初明一大师给的佛莲被小心翼翼请出来，单放了一车，当先开路，然后素茵扶出了苏锦颜，几位夫人便跟着一同登车往城外去。
前后七辆高大马车被随侍拱卫着，四面都是持枪带刀的护卫，乌泱泱出去占了半条长街。
及至到了城门口，又有陈刚派来三百名骑兵护佑，将近一里长的队伍才缓缓出了京。
有早起送货做买卖的市井百姓沿途看见，纷纷驻足看热闹。
这次跟车出来的是素茵，还有红袖和瑶姬。
马车很宽敞，坐进去四个人丝毫不嫌挤，而且还可以放下一张软榻。
一上车，素茵安顿了主子在软榻上歇了补眠，就把榻前两道软帘放下了。
那帘子平日里就是挂在车里当装饰，基本不会放下，可此时这么一来，软榻就被隔成了一方小天地。
素茵自己伺候着主子在这边，红袖和瑶姬被挡在另一边。
一道软帘伸手就能掀开，可是红袖二人怎么敢掀，见素茵如此，也都没言语。
素茵倒是自己笑着解释：“二位别多心，最近主子精神不好，躺下去闭了眼睛半日睡不着，尤其不喜见光，放下帘子是为了阻挡灯光。”
车内的壁灯都安在靠近车门的一侧，软榻旁用的是烛台，熄了烛火，软帘里头倒是幽暗了不少，正好睡觉。
红袖笑笑，说：“关嫂子言重了，奴婢怎会多心。”
说罢，目送素茵退回软帘那头。
红袖和瑶姬对视一眼，再没说话。
车里静悄悄的，外面的马蹄声和车轮碌碌的响声就特别清晰。
红袖看着自己的侧影打在车壁靛青色挂毯上，不由自主想起了瑶姬那日的话。
娘娘喜欢用自己的人……
就连刚刚嫁了人的素茵都经常召来伺候，出行也带着，而她们府中旧人只能被隔在软帘外。
日后殿下继位登基……那时候又会如何？
车队在沉默中行驶，一直到了寒山寺。
寺内方丈和主持带了徒子徒孙列队在山门之外相迎，女眷们一下车，就被恭恭敬敬客客气气请到了正殿佛堂。
对于寒山寺的和尚们来说，这次祈福自家寺院被选中无疑是很大的好事，对日后寺庙的名声大有裨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