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占领了中国东北以后,侵华的脚步从未停息。卢沟桥的枪声响起,日本妄图彻底占领中国的企图终于暴露无遗。中国面临着亡国灭种之灾。
东北的抗日军民担负着牵制东北日伪军,配合关内抗战的历史使命。绊住了敌人,也使自己陷入了重兵围困的境地。
绺子里的人都感到了水流子急--追兵打得紧。
……
红澄澄的山丁子,像一串串透亮亮的小灯笼在迎风招摇;紫丢丢的山都柿、黑加仑子,像一串串油汪汪的玛瑙晶莹欲滴;绿微微的秋子梨、山核桃,像喝醉了酒似的在树枝上摇头晃脑……
天高云淡。风香气爽。长虫岭到处呈现一派醉人的神韵。
小白龙在山寨外的山林里踽踽独行。他无心观赏领略长虫岭的一派大好秋色,一两个时辰里,心事重重的走在若有若无的小路上。
他在攻打江湾日本移民村时的枪伤至今还没有痊愈,不过,他难以平复的主要是内心的那些伤痛。两小无猜的表妹选择了一个长工,曾深深的刺伤他的自尊;攻打蜂蜜镇临阵撤兵,曾背负不信不义的骂名。这些都已成为过往。他理解了小凤的选择,昔日撤兵的耻辱也得到了洗涮。可是,邢雪坠崖,一枝花战死,崔高手反叛,却凝为一个又一个的心结……
是的,人的一生中有太多的无奈和烦恼,有太多的伤感和惆怅。有多少往事不堪回首?有多少记忆如过眼云烟?有太多的恩恩怨怨、太多的坎坎坷坷难以排遣,点点滴滴,丝丝缕缕,堆积在记忆的深处,成为沉重的心垒……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敢于坚持是一种勇气,勇于放弃又何尝不是一种大气?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够如此洒脱呢。
一阵秋风掠过山峦,原本响晴的天上,蓦地飘起了濛濛细雨。
小白龙转转悠悠的就来到了鹿鸣沟。在邢雪的墓地旁,是一枝花的坟茔。
小白龙绺队在双镖的配合下,打进了滨河县城。他运回了一枝花的遗体,和邢雪葬在了一起。他曾经无数次的来到这里,坐在两座坟丘的中间,跟邢雪说几句,又跟自己的大柜一枝花说几句。跟她们,他总有说不完的话。
绵绵的秋雨中,墓碑湿漉漉的。小白龙用衣袖把两块墓碑擦拭了一遍,心情复杂的站在了两个人的坟前。
女人就是一座学校。邢雪告诉了他什么是坚定,一枝花告诉了他什么是追求。可是,爱情并不是人生中的一个凝固点,而是一条流动的河。如果男人是流动的河水,女人就是河床。不管你是波澜不兴还是浪花四溅,你都离不开河床的温柔的怀抱。尽管有时你冲出了河床抑或改变了河道,但你总归是离不开河床。倘若你汪洋恣肆,毁弃了河床,河水安在?然而,有的时候,尽管你小心翼翼的沿着河床流淌,可你无法掌控的外力却粗暴地摧毁她……
……突然,一阵山风吹来,雨下得更大了。他激灵了一下,从沉思中清醒过来。
他突然意识到,她们的爱虽然还长留在他的心里,可她们的青春已经昙花一现般的消失了。夕阳易逝,容颜不再,花开花落,岁月轮回。再好的东西也有失去的一天,再爱的人也有远走的一天。自己应该坚强地活下去!古人就说过,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何况在这山河破碎、国难当头的时候!他用手抹了两把脸上的雨水,心里说:“雪儿走了,一枝花走了,你们都走了。你们要想开,我也要想开。我们可以抱怨秋雨的阴冷,但也可以感激秋雨滋润了我们的这个世界。风也罢,雨也罢,雪也罢,晴也罢,阴也罢,都是人生的风景。你们去了,自有天堂的快乐!我们活着的人,只有活下来,才会有自己的世界,才会有属于自己的风景……”
小白龙转身向山寨走去。他知道,如果再继续沉湎于个人的得得失失,山寨就可能招致重创,弟兄们就可能因为自己的过失而丢掉性命。杨金龙虽然死了,可他已经把长虫岭的情况提供给了关东军,况且孙二歪还领坂田来过长虫岭,上山的路线明了(明了:匪语,被人知道了),小鬼子随时都可以绕过卡子直扑山寨的大门。他想起了炮头崔高手跟他说过的话:“现在小鬼子采取的是诱降和打击的两手策略,不归顺不投降的,坚决打击,各个击破,长虫岭大营已经完全暴露无遗,必须尽早做出妥善安排啊……”
阴雨中,小白龙一边急匆匆地赶路,一边回想起了在邢家烧锅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在邢家烧锅的酒甑旁,在十几个弟兄的一片惊呼声中,崔高手举枪射向了自己。枪声中,自己头上的酒碗炸裂开来,酒花四溅,酒香四溢。当自己慢慢的转回身,微笑着向崔高手走去的时候,只见崔高手扔了枪,快步的跑过来。两个男子汉任泪水长流,默默地长时间的拥抱在一起。这泪水中有着多少愧悔、感叹,又有着多少兄弟情义啊。那些弟兄们在惊愕中醒过腔儿来,欢呼着冲上来,大家搂抱在一起,又蹦又跳……
小白龙回到了山寨,把弟兄们集合起来,说道:“咱们靠窑到双镖绺队是大家同意的,早就定好了的。为啥还没奔老鹰崖,是因为咱们在双镖跟前再也丢不起人啦,总得有个见面礼呀!我在邢家烧锅见了咱们的炮头以后,他幡然悔悟,他说要码了杨金龙,把弟兄们带回来,用反戈一击的行动证明自己。我们约定码到了杨金龙,咱们就立刻转移到老鹰崖。你说吧,炮头还没动手呢,杨金龙就死了。炮头又送来信儿,说小鬼子要围剿咱们长虫岭,我们决定趁机打个里应外合,活捉坂田或者黑田,作为给双镖的献礼。”
“杨金龙咋就死了呢?”
“报应呗!”
“还是码了他活剥他的皮解气!”
“这回儿要是捉了坂田和黑田,咱们就给他们点天灯!”
“弟兄们!”小白龙微笑着听了一会儿大家的议论,听着,听着,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失了,他神情严肃地继续说道:“都一两个月了,炮头一直再没有消息啊。我相信炮头不会忽悠我,他崔高手本来就不是见利忘义之人嘛!看来是杨金龙一死,风声更紧了,炮头也不好轻易动作。现在外面水没腰了(匪语,形势非常危险),咱们的山寨很不安全,小鬼子随时都可能打进来,咱们必须调整兵力部署,加强警戒,一边等待炮头的消息,一边随时准备应付小鬼子的突然袭击!”
“大柜你就安排吧!”
“大柜说咋打咱们就咋打!”
“好!”小白龙说道:“那咱们就以逸待劳……”
听了大柜的吩咐,弟兄们迅速地进入到自己的战斗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