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瞳孔微微收缩，脚步一顿。
她的目光，越过众人，遥遥地和魏王四目相对。
没想到，他竟然也在仁明殿！
这两年来，她曾数次夜探魏王府，成功潜入王府的次数不算少。不过，除了第一次巧遇过魏王，后来再也没能见到他的踪影。自然也就没了下手的机会。
这样算来，她也有两年没见过他了。
如今的魏王，比起以前愈发成熟，气度优雅，容貌俊美绮丽。纵然是世上最美的少女，在他面前也会黯然失色。
他定定地看着她，略显狭长的眼眸看似冷静，实则燃着一团团幽暗的火焰。
熟知他脾气的落雁当然清楚，这是他动了真怒时的模样！
不过，他有何资格动怒？
落雁很快从骤然重逢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回了他一个略带挑衅的冷笑。
是！我一直就待在京城，在你的眼皮底下和秦王来往。那又如何？
魏王深呼吸一口气，将心中汹涌而起的怒火按捺下去。
时隔多年没见，落雁已经长大成人。此时的她，和他记忆中的那个初进魏王府的清秀少女悄然重合。细细看去，却又有些微妙的不同。
当年的她，神色紧绷，举止间总有些拘谨。
而现在的落雁，神色冷然，举止从容，有着坚不可摧的自信。竟令他觉得有一丝丝陌生。
仿佛在不经意间，她已经破茧成蝶，绽放璀璨的光芒，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全心恋慕他眼中只有他的卑微少女。
不管怎么样，她终于出现在他面前了！
以后，她休想再逃开！
……
落雁和魏王对视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眨眼的功夫，两人便若无其事地各自移开了目光。
两人在这一点上倒是分外默契。
落雁现在的身份，不宜揭穿。
秦王在见到落雁的那一刻，唇角便已高高地扬起，大步走上前来，语气轻快：“落雁，你总算来了。快些来见过母后。”
落雁很快回过神来，不着痕迹地瞪了秦王一眼，神色淡淡地应了一声：“谨遵殿下吩咐。”
和往日的睥睨嬉笑冷嘲热讽不同，语气冷淡而疏离。
很显然，落雁并不乐意进宫来见谢皇后。
秦王笑容一顿，心里沉了一沉。从昨晚起一直激昂又欢喜的心情，骤然间被一盆冷水浇了下来。
不过，落雁来都来了。此时也无暇再多想别的了。
落雁走上前，下跪行礼：“落雁见过皇后娘娘。”
自落雁进了正殿后，谢皇后审视挑剔的目光便一直落在她的身上。
家世就不用说了。武昌侯的庶出孙女，在京城一众名门闺秀里，毫不起眼，做秦王侧妃都算是抬举她了。
相貌也不算非常出众，比起相貌娇美可人的谢娇，这个落雁最多就是一个清秀佳人，看着顺眼罢了。身形也略显单薄消瘦，没有半点宜男的丰润模样。说话时声音稍显冷硬，没有姑娘家应有的娇柔可爱。
总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没有一处让人满意的。
真不知道秦王喜欢她哪一点！
谢皇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平身吧！”
落雁眉头微微一跳，将心里的不快按捺下去，谢了恩，然后站起身来，目光平视。
谢皇后一见，心里就更不满了。
在她这个堂堂一朝皇后面前，落雁竟没有半点恭敬之色，还这般平视过来，简直是放肆无礼！
“你就是武昌侯的孙女落雁？”谢皇后淡淡问道。
落雁简洁地应了一个字：“是。”
真是没规矩！回话之前，连尊称一声皇后娘娘都不知道！
谢皇后的眼里明明白白地浮着不悦和不满，声音愈发冷淡：“你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家，是怎么结识秦王的？”
执掌后宫多年，谢皇后说话时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威严和贵气。如果是普通的姑娘家站在这儿，怕是早就战战兢兢双腿发软了。
落雁却站得笔直，神色平静无波：“此事说来话长。皇后娘娘若是想听，不如问一问秦王殿下。”
谢皇后面色一变：“放肆！本宫问你的事，你给本宫老老实实道来！”
落雁从不是受气的脾气，眉头一动，唇角扯出一抹冷笑：“皇后娘娘刚才不是问话，是在质问，也是在暗指我主动靠近秦王。娘娘有意轻辱我，我为何还要答娘娘的问话！”
竟然一字不让地顶撞了回来！
谢皇后何曾被人这般顶撞过，气得咬牙切齿：“好好好！好一个落雁！胆敢这般和本宫说话，简直是没把本宫放在眼里！来人，给本宫重重地掌嘴，教她学会说话的规矩。”
话音一落，原本站在谢皇后身后的两个宫女便走上前来。
落雁眸光微闪，唇角边扯出讥讽的弧度，暗中已经做好了出手的准备。
反正已经遇到魏王了，她苦心伪装的身份不知还能维持多久。大不了曝露身份，和魏王同归于尽……
魏王紧紧地盯着神色冷然的落雁，目光连连闪动，似想出声说话，却硬是忍住了。
以落雁的性子，和谢皇后闹翻脸简直是必然的事。
这样也好。
等闹腾开来，谢皇后就更不会同意秦王娶落雁了……
没等两个宫女走到落雁面前，一个身影已经迅疾地闪到了落雁身前，将落雁纤细的身子遮掩庇护在自己的身后。
他挺直胸膛，声音里满是怒气：“母后，你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不高兴，只管冲着我来。不要刁难落雁！”
是秦王！
落雁看着身前少年坚实宽阔的后背，心里涌起微妙难言的滋味。
从前世到今生，他都没变过。
明知道她口舌犀利，不将别人噎出个好歹来就是幸事。明知道她身手超卓，绝不会吃亏受气。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站在她的面前，为她挡下所有的责难。
和冷眼旁观静观事变的魏王相比，秦王的热血冲动显得这样的珍贵。
真正在意一个人，根本不会瞻前顾后，不会舍得让她委屈求全。
这一瞬间，似有一只手，轻轻地拨动了她的心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