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颜经理之前，我一直以为上帝是公平的。美貌和智慧对于女人来说，都是最珍贵的财富，怎么可以让一个女人同时拥有。”程慕然浅浅一笑，轻握了下颜晓薇的手，“经常听程董事长和程总提起颜经理，没有你，就没有艺纯的今天。研发部和市场部来往密切，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程经理言重了，我只是做好自己的本分。奉承话我就不多说了，现在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艺纯的未来在于创新研发。”第一次见面，颜晓薇辨别不出他的为人，但不可否认，他是个很有魅力的男人，是大多数女人无法抗拒的类型。
譬如，眼前这位董组长，董思妍的目光自始至终追随着他，眼底对他的迷恋一目了然。她不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也许在实验室里做研究的人都比较单纯吧！她把长发束在脑后，白净的瓜子脸上挂着一副无框眼镜，透过度数不低的眼镜片，能看到那双明亮的大眼睛。
她穿着米白色麻料连衣裙，款式简单，就像她的人一样，不需要复杂的装饰。
“颜经理，你好，我是研发部组长董思妍。这份是臻美系列的计划书，产品标注配方成分，以及皮肤测试结果。经过我一年多的调查研究，敏感不适的症状不超过百分之一，但这仅限于欧洲五百名女性，接下来我会针对亚洲女性做份报告，相信来得及在董事会上宣布。”
颜晓薇认真翻看计划书，“整理得很详细啊，产品名称都取好了，省了我们不少时间。嗯，许多成分是我从没见过的，应该都是新研发的吧！董组长，你说这项调查已经进行一年多了，一定需要不少经费，是不是德国的实验室恰好有这个项目？”
“这……”董思妍推了下眼镜架，看了眼神色从容的程慕然，停顿了几秒钟才说，“事实上，在德国的时候，我曾受邀为一家欧洲品牌做调查。后来我对化妆品成分产生兴趣，调配了几款产品应用到实验中，不过他们没有采纳我的建议。”
董思妍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颜晓薇笑了笑，“这是他们的损失，还是我们程经理有眼光啊！”
“遇见慕然，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事，没有他，我不会……”
“董组长！”程慕然温柔地打断她的话，“我忘记告诉你，费舍尔教授打电话找过你，如果你有时间，请尽快回复吧！”
董思妍怔了下，连忙点头，“好的，我现在就去，谢谢你，程经理。”
“不好意思，颜经理，我先回去了。”董思妍的脸颊微微涨红，“下次有时间我们再谈。”
“没关系，董组长，这份计划书我会认真看的，看完联系你。”
董思妍转身走出办公室，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又看了眼程慕然的背影。
“听说颜经理向程总提出辞职？”程慕然换了个话题，“如果这是真的，我觉得太遗憾了。不知道能否代替程总挽留你呢？”
“程经理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已经决定了。”颜晓薇合上计划书，她知道接下来谈不到新品的问题了。
“哦，那真的很遗憾，恕我冒昧，难道颜经理决定辞职，与程总有关吗？”
“我想没有这方面的原因，主要是我目前的生活发生一些变化，所以必须离开公司。”
程慕然现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来传言都是真的，程总现在一定很懊悔，我都不知道如何安慰他了。”
“程经理听到什么传言？”听他夸张的语气，颜晓薇觉得好笑。
“有人说你是程总的前女友，关于这点我没有疑问，因为程董事长都承认了。你们分手，他有段时间还很伤心呢。你也知道，程董事长一直希望程总找个贤内助。”
程慕然嘴角微扬，依旧是那抹浅浅的笑意，“我要是颜经理，也会庆幸当初做出这个决定。升鸿商贸集团的林总监各方面都比程总出色，为他做出改变是值得的。可惜程总没能认清现实，妄想跟你和好，不惜陷害林总监，不过最后他还是失败了。”
颜晓薇神色如常，看不出她对程慕生是否有怨恨。她听得很投入，就像是听别人的八卦。
“不管程总曾经做过什么，希望你能体谅他的一时冲动，原谅他被爱冲昏头脑。”程慕然起身和她握手告别，“我希望你能留下来，艺纯不能没有你。”
送走程慕然，颜晓薇感觉像是刚从桑拿房走出来，浑身都在冒汗。程家的高才生果然名不虚传，跟他说话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否则一不留神就会掉进他挖好的陷阱。
不得不说，程慕然很会说话，他那张哄死人不偿命的嘴确实厉害。可惜颜晓薇不是初进职场的小女生，被帅哥夸几句就晕头转向。程慕然当面把她捧到天上，背地里却恨不得把她踩进泥里，巴望她赶紧走人，好让他的心腹接管市场部。
他这人够阴的，表里不一的功夫练得炉火纯青，挑拨离间的伎俩也比别人高明。他利用她和程慕生的矛盾，激发她的怨恨，这样就算程慕生回头求情，她也不会心软。市场部经理离职，董事会必须找人接替，程慕然推荐董思妍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即使程慕生找到合适的人选，最后的结果也是可以预见的。
程慕然已经得到研发部，接下来的目标就是市场部，但关键问题在于董思妍。虽说她只是一个傀儡，不过也要上得了台面才行。董思妍性格内向不善交际，她连说谎都会脸红，又怎能指望她独挑大梁？
于是，程慕然又留了条后路，万一颜晓薇改变主意，他也不会让程慕生如愿，而是拉拢她收为己用。作为一个部门经理，能否得到赏识才是最重要的。至于那些前尘往事，只有傻子才会念旧。
颜晓薇不会留恋往事，但也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喜欢利用女人的男人大多薄情，这种男人生性自私，友情爱情在他眼里分文不值，必要时候亲情也是可以舍弃的。
和程慕然初次过招，颜晓薇就有这么多感触，程董事长从小看他长大，一定更了解他的为人，所以权衡之下，把艺纯交给了程慕生。颜晓薇没有兴趣参与程家的利益纷争，现在离开时机刚好。
“颜经理……”苏青青推门而入，俏丽的小脸皱成一团，“程总刚才打电话来，问你在忙什么，我说你和程经理、董组长商量新品的事，他就挂电话了。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去见他。”
颜晓薇从没见过这样的程慕生，被人打趴下也不肯低头的程慕生，居然也有垂头丧气的时候。他靠着窗台看向窗外，大口大口吸烟，浓密的烟雾笼罩着他佝偻的背影，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等了几秒钟，程慕生依然没发觉有人进来，颜晓薇只好敲了敲门。程慕生转过身，满脸诧异地看着她，像是没想到她会来，匆忙摁灭烟头，打开窗户赶走烟味。
“颜经理，喝茶还是咖啡？”程慕生拿起话筒准备叫助理。
“不用了，我说几句话就走。”颜晓薇坐下来，感觉回到了拿光盘威胁程慕生的那天。从那以后，他们还没有正面说过话。
程慕生搓着双手走到办公桌前，绕了一圈才坐下，“那我就开门见山直说好了，颜经理，我希望你重新考虑，留下来帮我一把。我知道我不是个好上司，对你来说或许连朋友都不算，但我真诚地恳求你，求你不要走，薪水方面我会加倍……”
“你怎么不问我，程慕然找我有什么事？”如果程慕生怀疑她被收买，那就什么都不用谈了。
程慕生相信自己的直觉，“你不会被他拉拢，对吗？”
颜晓薇笑了笑，“好吧，你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出来听听，我能帮就帮。虽然我不会重新考虑，但也能帮你想想办法。”
被拒绝是意料之中的事，程慕生苦笑着摇头，“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帮我，现在这种局面对我很不利，可是，我不打算放手，你一定会笑我不自量力吧！”
“不会，我想你有坚持下去的理由。”
“坚持下去的理由？可能就是不想被人看扁……”程慕生从烟盒里取出一支烟，拿起打火机准备点燃，看了眼颜晓薇，又把烟放回去，“我有没有对你说过家里的事？”
“你很少提家事。”颜晓薇不想知道程家的秘密，但又禁不住好奇。
程慕生点头，“公司的老员工都知道，我和慕然还年幼时，母亲就去世了，之后父亲没有再娶，独自抚养我们两兄弟。”
“程董事长白手起家，飞黄腾达不忘发妻，这是业界广为流传的佳话。”
“是啊，程董事长是艺纯的传奇人物，他在日化行业德高望重。”程慕生将烟盒丢进垃圾桶，“但又有谁知道，情深义重的程董事长也搞外遇，而且还抱回来一个私生子。”
颜晓薇怔怔地看着他，程慕生眼眶泛红，“那个私生子就是慕然，他妈是个不要脸的狐狸精，寻死觅活逼我父母离婚，结果我妈跳楼死了，程董事长却对外宣布妻子重病不治。可笑吗？所谓的佳话根本就是一个谎言。”
真相令人震惊，比电视剧还彪悍，程慕生的情绪很激动，颜晓薇帮他倒杯水，一时说不出安慰的话。
“后来父亲用钱打发走那个女人，把慕然接回家……”程慕生揉着太阳穴，语气缓和下来，“他包容我荒唐的行为，让我接手艺纯，都是出于愧疚。他对不起我妈，只能在我身上弥补，求个心安。可是我再努力，也比不上慕然，艺纯迟早都会被他夺走。”
“你有你的优点，程董事长不会把艺纯交给一无是处的人。程总，你要对自己有信心。”
“研发部已经是他的了，如果连市场部也都是他的人，不用董事会提醒，我也得走人了。”程慕生自嘲地笑笑，“我早该看透他们父子的手段，他们一步步逼我走呢。我要是不识相，下场就会和我妈一样。”
“不能这么说，程董事长同意研发部独立，并不是偏袒程慕然。”颜晓薇想起林谦说的话，突然觉得很有道理，“程董事长要是不看好你，就不会排除万难要你做总经理，他会留着这个位置等程慕然回来。”
程慕生前倾着身子，仔细听她说：“程董事长想方设法弥补你失去母亲的痛苦，他怎么会故意看你被人欺负？程慕然提出的建议对公司有利，程董事长当然要支持他，一来能安抚那些股东，二来也能模糊焦点。”
“就算真是这样，慕然比我强也是事实，别说那些股东，有时候我也认为他更适合继承公司。但我就是不甘心，程家的产业要是落在他手中，不就便宜了那个坏女人吗？我要替母亲争口气，我不能让她死不瞑目。”
“事情过去这么久，你也该试着放下了，我想伯母并不希望上一代的恩怨延续下去。她最关心的是你快不快乐。不管艺纯将来由谁继承，你都是程家不可替代的一分子。”
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照目前的情形来看，程慕然取代程慕生是必然趋势。颜晓薇很想安慰程慕生，但也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让他提前认清现实也是好的。
程慕生沉默片刻，无奈地叹了声，“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实话，有些事不甘心也没用，不过，我还是要争取下的，就算输给他我也认了。”
“虽然我帮不了你，不过我可以向你推荐一个经理人选。”
“你推荐的人应该不错，她是谁？”
“周莉，销售组组长，她在公司工作六年了，各方面经验都很丰富，前段时间我们一起出过差。”
程慕生有些犹豫，“该不会是那个疯女人吧，她看起来不太靠谱。”
“那是你不了解她，她工作起来很认真，能力强肯吃苦，为人很讲义气。她要是认定你是朋友，就会为你赴汤蹈火。”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程慕生，他需要的就是这种下属，“好吧，我找机会跟她谈谈。”
周末在家约会，已经成了颜晓薇的习惯，自从爱上烹饪，就一发不可收。
林谦最爱吃的就是酸辣土豆丝。切土豆丝是门学问，也是最考验基本功的。刚开始的时候，颜晓薇总怕切到手指，切来切去不是太细就是太粗。
她看过林谦切菜，不管是土豆丝还是豆腐块，都能挥刀自如游刃有余。林谦是独生子，在家从没做过饭，出国那几年一个人生活，练就一手好厨艺。但他既没去过烹饪班，也没买过食谱，完全是凭个人喜好摸索出来的经验。
天赋这种东西，实在羡慕不来。没有无师自通的聪明头脑，那就只能以勤补拙了。
气灶上的蘑菇鸡汤冒着热气，颜晓薇关小火，打开锅盖放些葱花，抬头看眼时钟，已经快七点了。她忙活了将近两个小时，居然连一道汤都还没烧好，土豆丝切了不到一半，青菜也没来得及洗，洗菜池里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这条鲤鱼是周莉送给她的，为了感谢她的大力推荐。其实如果有选择，颜晓薇宁愿要一把青菜或是几个土豆，她没胆量杀生，也不敢想象双手沾满血腥的画面。
颜晓薇和鲤鱼对望，寻思该如何处置它，她没留意林谦已悄悄走到身后，伸出双手环住她的腰。
“亲爱的，我不许你用这么深情的目光看它，即使它只是一条鱼。”
林谦吻了吻她的脸，颜晓薇倒在他怀里笑，但一想起还有残局没有收拾，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你去换衣服，或者洗澡也行……”颜晓薇推他出去，随手拿根香蕉塞给他，“晚饭过会儿就好，先吃这个将就一下。”
“我又不是猩猩，我要吃饭……”林谦吃完香蕉还不肯走，挽起袖子主动要求，“这里交给我，你歇会儿吧！”
“不要，我能搞定的……”
“乖啦，你去摆碗筷，我很快就好……”
不到半小时，他们就吃上饭了。林谦多日不下厨，手艺还是好得没话说。
“晓薇，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这么巧，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
“那你先说……”
“你先，我对你的事更感兴趣。”
林谦清了清嗓子，“好吧，今天接到总部的调令，要我出任香港分部首席执行官……”
“太棒了，谦，这真的太棒了……”颜晓薇激动地欢呼起来，“这是总部对你最好的肯定，上次那件事我都快担心死了，还好他们看到了你的努力。”
林谦点点头，“这多亏了你，你一句话提醒了我，艺纯的零售店遍布各地，收回他们的经营权肯定不甘心。我就说服他们加盟升鸿，提供更多货源，双方互惠互利，实现利益最大化。”
“但这么艰巨的任务，不是谁都能完成的，你凭自己的实力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不过，我没记错的话，香港分部的负责人是MR梁吧，难道他被撤职了？”
“新加坡分部的负责人退休，MR梁的妻子是新加坡人，他向总部申请调过去，所以，香港分部这个空缺就由我来顶替了。”
“这真是个好消息，看我，高兴得就快说不出话了……”颜晓薇的眼睛开始湿润，起身走向厨房又走回来，无奈地摊开双手，“家里没有红酒了，不如我们出去庆祝吧！”
林谦站起来拉住她，“我们有的是时间庆祝，晓薇，坐下来，我有话跟你说。”
颜晓薇还处于兴奋之中，她都忘了自己要说什么，林谦字斟句酌地开了口：“这件事应该提前跟你商量，但在接到调令之前，人选随时都有可能变动。晓薇，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要你放弃这里的一切，我知道我很自私，但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我愿意，我愿意跟你去任何地方……”颜晓薇终于还是流下眼泪，“其实，我已经正式提出辞职，接替我的人选也找好了……”
林谦喜出望外，抱住她亲了又亲，“太好了，下周我们就能一起走了。”
颜晓薇努力从他臂弯里仰起头，可怜兮兮地眨着眼睛，“但我赶不及下周就走，交接工作最起码要半个月，我们公司的效率你也知道。”
“呵呵，我还以为你要反悔呢！没关系，我可以先过去，等你处理完这边的事，再来找我。”
林谦吻上她的唇，颜晓薇甜蜜回应，就在他们如胶似漆耳鬓厮磨之时，厨房里传出噼啪噼啪的响声。
他们面面相觑，颜晓薇先反应过来，“是那条大鲤鱼在作怪吧！”
“一定是它，这个讨厌的家伙，看我怎么收拾它。”林谦气势汹汹地冲进厨房，紧接着传来一阵响，听起来人鱼大战挺激烈的。
颜晓薇前脚刚进厨房，林谦就抓着鱼走出来了，“我们把它放进马桶还是浴缸？”
“呃，浴缸好了，我去放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