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石头那天下午从田夏沙家里回来后，觉得身上特别难受。家中的画眉鸟在笼子里给他唱着歌，他仍然难受的浑身发软。姚丽菊从彭石头哀求般的眼睛中，看到了彭石头的痛苦和煎熬。急忙走到他的身边拉住他的手劝慰他：“你要坚强！坚定！坚持！只要做到这三坚，你就能战胜病魔当上处长的。”
彭石头躺在床上不想说话。他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姚丽菊又劝他：“咱们去医院给你看病吧。”
彭石头摆着手还是不说话。哈巴狗摇摆着脑袋在床边叫了两声。
这条狗真有意思，头上长长的狗毛不时地遮住了眼睛，只好摇摆着脑袋抖开狗毛看人。姚丽菊和彭石头也不帮小狗理一理剪一剪或给它梳个小辫。这样，哈巴狗就能随意地观看东西了。
窗外，装潢房子的电锯声和电钻声没完没了的在拼命呐喊，“哧哧”的尖叫声一阵高一阵低，让人听了能起鸡皮疙瘩。
姚丽菊不忍再看彭石头难受的模样，急忙给自己的弟弟去电话，让他速到家中拉上彭石头去医院。
一会儿，车到了。姚丽菊和弟弟搀扶起彭石头出了单元门。刚出门，彭石头就推开二人自己走上了小车。彭石头怕邻居们看见自己难受的样子，有意抬起头挺着胸。
到了门诊室，彭石头紧张地问姚丽菊：“我的病不重吧？”
“没事，重感冒。”姚丽菊硬忍着泪花说。
医生开口了，对彭石头说：“你需要全面检查。”
彭石头问：“你是医生，你诊断不清？”
医生有些不高兴：“现在的医生有几个凭本事？都是靠仪器，靠进口仪器。你快做各种检查吧，不要误诊了也不要耽误了。”
彭石头被姚丽菊扶着去做全面检查，量了血压、抽了血样、做了B超，彭石头就浑身无力了。姚丽菊的弟弟只好背着他楼上楼下地跑。
紧紧张张的三个多小时过去了，彭石头终于检查完了身体，医生说让姚丽菊明天来取结果，姚丽菊说行，姚丽菊的弟弟背着彭石头放到车上，姚丽菊摆着大屁股也上了车。
车上，彭石头靠在坐椅上，有气无力地指斥姚丽菊：“我说你咋在挂号本上写了个彭石头，不是早告诉你叫彭青童吗？”
姚丽菊不敢发火，慢声细气地说：“你的医疗本上还是彭石头，写个彭青童谁给报销医疗费，咱们家不是有钱的主，有点钱还想换大一点的住房呢。”
彭石头不说话了，闭着眼睛忍受着痛苦。
刚进了家门，哈巴狗就扑了过来大声叫唤，悲哀的喊声中夹带着哭泣。
彭石头也不顾虚弱的身体，低身去抱哈巴狗，一下倒在了地上。
姚丽菊狠狠地踢了哈巴狗一脚，急忙去扶彭石头。
哈巴狗还是悲痛地叫着。
彭石头有气无力：“狗通人性，它见我病成这样才痛苦地叫唤。”
姚丽菊和她弟弟赶忙把彭石头放到床上。那条狗又跑来叫喊，姚丽菊朝狗窝望去，那天刚生下的小狗巳经死了。
“怪不得这狗叫得这么悲哀。”姚丽菊心里说。她赶忙喊来弟弟，把死了的狗儿子放进塑料袋，让他快把死狗扔到小区的垃圾箱里。
彭石头听见姐弟二人的对话，眼泪象断了线的雨水流起来了，挣扎着说：“不要扔到垃圾箱里，在门外的草坪上挖个坑掩埋了吧。”
姚丽菊的弟弟提起塑料袋就要走，哈巴狗不让了，围着他叫着，那种悲哀的哭泣和凄凉般的呐喊，让人听得揪心。
此时，装潢房子的电锯声又响起来了，和着哈巴狗的叫声，交织成一曲烦心痛苦的刺耳声，使人感到难受难忍难以平静。
姚丽菊催着弟弟快出门，不然狗叫声不会停止。
彭石头伤心地哭了，眼泪一串串地打湿了毛巾被。
鸟笼里的画眉忍受不了狗的凄凉悲叫，也不时尖叫两声。姚丽菊骂道：“这鸟也学着狗叫了。”
彭石头太难受了，他怀抱枕头侧卧而睡，身体蜷缩如猫。姚丽菊的弟弟手提塑料袋出了门。姚丽菊大屁股紧摆着追到了门口，说：“到物业上借把铁锹，就照你姐夫的意思把狗埋了。”
彭石头闭上了眼睛。姚丽菊掩好门，蹑手蹑脚走到客厅。
姚丽菊本来是个风风火火的人，此时的动作却很轻很柔，甚至惊不起一只蚊子。
客厅的窗户上趴着一只蚊子，姚丽菊不敢去打。姚丽菊的弟弟回来了，姚丽菊示意他动作轻点，不料狗又叫起来了，片刻间的宁静又飞远了。
彭石头喊姚丽菊，声音特别凄凉，就象腊月里刺骨的寒风。彭石头说想抽烟。
提起烟，姚丽菊就生气。你就知道抽烟，哪天不抽两盒烟。还有酒，彭石头见酒就喝，在家里怕姚丽菊骂，经常在外面喝的醉熏熏的，姚丽菊常说他，这烟酒终究会害了你的。
今天，姚丽菊不敢发火了，彭石头为何抽闷烟喝闷酒，他心里难受啊，眼看着身旁的同事们都早早提官了，他自己还在原地踏步，把脚上的地都踏出大坑了，还是提不了，脚下的坑反而越来越深眼看埋到他的脖子上了。为了当处长，彭石头伤透了心。伤心最损害身体啊，彭石头体重最近开始下降，大家还夸他减肥有方，他还坚持游泳赛夺冠军，看他今天去医院虚弱到无法行走的地步，真不知他那天游泳赛时用了多大的力量和勇气。
姚丽菊感到一阵酸痛，唉，一个处长的职务害得彭石头豁着生命去游泳，又害得他朝思暮想伤心伤身成了这样。想到这里，她又劝说彭石头：“等明天化验结果出来了，你还是住院治疗一段吧。处长算什么，我就是处长，当不当处长没啥意思。”
彭石头说话没了力气：“不当处长这辈子算白活了。人的一生总该闪一次光吧，别人能当处长，为啥我不能。不当处长，我的面子往那放，没面子了还活啥。活就应活得有面子。你是处长，你不理解我的心情，难受啊。只要是我们厅里有我的同事提拔了，我就好长时间睡不着。”彭石头不想说了，他太累了。“咚咚咚”有人敲门了，成天和孔然梅夫妻二人进来了。
彭石头只好打起精神和他说话：“成天，来了。”
成天说：“我刚从单位回来，然梅就对我说看见你们坐车回来了，是不是去医院了？”
彭石头说没有，我们去超市了。
“看你难受成这样子了，是不是病了？”成天问。
“是的。”姚丽菊忙说：“石头得了感冒，又吐又泻，难受的，我们就急着从超市回来了，他刚躺下休息。”
“中午时我从我家的阳台还看见他抱着个瓷罐回来了呀。”孔然梅说：“怎么说病就病了？这不是那个瓷罐吗。”孔然梅指着桌子上的梅瓶说。
“没事就好。”成天说：“我今天在单位值班，听带班的郝组长说，我们厅马上就要调整干部了，有三个副处的职数。”
彭石头来了精神，问：“真的？”
“真的”成天说：“我从部队转业时就是正团，这次还不给个副处长。我看没什么问题。”
彭石头急了：“我这次可不能再落榜了，再经受这种打击我可受不了了。”
姚丽菊快人快语：“身体第一，只要身体好，其它都是零。”
彭石头打断他的话：“我身体这么棒，游泳得了冠军，全厅人有目共睹，现在就等着副处长的职务呢。这样和丽菊也算是举案齐眉了。”
成天说你老彭没问题，我会在民意测验中投你票的，不过你也要投我一票。
彭石头说那没问题，还是那句老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孔然梅还关切地问姚丽菊，需要不需要用感冒药，我家有现成的。
彭石头说不需要，这点小病睡一觉就好了。姚丽菊还装着埋怨彭石头的样子说：“我说昨天剩下的半个西瓜不能吃，你偏要吃，这不吃出毛病了吧。”
成天和孔然梅又说了许多关心的话后就要告别。
彭石头又多嘴了：“家中的孩子住校不回来，你们回去有啥意思，还不如打会扑克。”
成天当真了，说老彭有这兴趣我和然梅当然奉陪。
姚丽菊气得瞪了彭石头一眼。彭石头原以为说句客套话，不想人家真的来劲了。
彭石头只得忍着痛苦叫姚丽菊快去拿扑克。四人就在那张双人床上玩了起来。
一会功夫，彭石头汗流满面，成天和孔然梅看他难受的样子，忙说今天到此为止，石头休息养病吧。彭石头擦了把汗，说：“成天你记住，应该说彭青童休息吧。对了，明天到厅里你赶快催选金把我的身份证办好。另，千万不要给厅里其它人说我病了，这样不好，大家都要来看望我，我就更难受了，病上加病了。”成天和孔然梅赶忙点头，说一定保密。二人走时，彭石头再三叮咛成天要给他投一票，他要当处长。
成天和孔然梅回到家里便交流起来。成天说：“我看彭石头得了重病，那样子不象感冒。”孔然梅说：“这些年提了几批处级干部，石头就是提不起，说不定气得有了癌症，”成天说：“不敢胡说，人家知道了就麻烦了。”窗外的电锯声又响了，偶尔伴着彭石头家凄凉的狗叫声……
彭石头到底得了什么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