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队长很严肃地对那个老奶奶说:“富农不能当会计是政策,你能反得了政策吗,你怎么就不识时务呢。”
富农的儿子安西生产队以前的会计老吴对唐队长说:“队长,你别生气,我母亲年纪大了,稀里糊涂的,不懂政策,你多包涵一点。”
队长向他抬抬手,意思不用再说了。老吴走到我跟前,他笑着对我说;“兄弟好好干,我支持你。”
“请你多多地指教”,我说着这话与他握手。
老吴笑着对我说:“我是你前任的前任,干了两年多,交给一个姓彭的外来户,讲是外来户其实就是他一个人,他姓彭,大家都叫他小彭。他不会做账,干了半年理不出头绪,把账本烧了,又带着自个的户口本跑了。”
“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这样说着,老吴笑了。
周会计在公房门口喊唐队长,让我们去办交接手续。
在安西生产队办理交接特简单,现金保管员老刘说:“我这里有 6720块钱,其中有267块钱的发票。”
老刘说完了,没有人提出怀疑,十分相信他,我写了一张临时字据,让老刘按了手印。
唐队长拿出了几张纸,主要是社员预支款清单(社员自己回忆报出来的数字),已分配了的基本口粮清单,还有工分合计清单。上缴的公粮、卖的余粮、战备粮回执。唐队长又口头补充说:“仓库里还有一些粮食,没来得及过秤,估计用作工分粮,储备粮足以够了。
唐队长说:“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也是糊涂账良心账。”周会计问唐队长去年决分一个工多少钱,唐队长说九毛五。
周会计略一思忖后对我说:”今年按一块零五分算,在做决分之前,做一个收支平衡总账,没有资料的,用现有的现金促成总账平衡,工分值和提留数字在实际运算中可进可退。”我领会了他的意思,就这样交接结束。
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除了每天傍晚到张底花园记工分之外,大部分时间我都在安西这一块。在我的建议下。唐队长安排人把粮食过了称,把储备粮送到了国库。最后把工分粮也分到了户,实物收支账理清楚后,我又与现金保管员老刘结算了现金。
总账收支平衡了,我做了一个决算预案,留足了生产资金、公积金、公益金,社员分配每个工一块零八分,送给周会计审查。
周会计看了后向谢大队长作了说明,大队长点点头说:“这么快就出来了”,我告诉他这是预案,还没有算到户。
大队长摘下眼镜,向我招招手,我走近了他,他朝我脸上看了半天。然后他问我:“你这几天晚上是不是加班了”?我回大队长的话:“只加了两个晚班”。
大队长转向周会计,他说:“我说嘛,他不加班没有那么快三天就把预案拿出来了。”大队长又对我说:“你看看你,眼睛都熬红了。你老实跟我说三个队会计干得了还是干不了?”
我急忙对大队长说:“安西这一块没有账,一边做账 一边做决分,时间比较紧,所以我加了两个班,那两个队好做,不需要加班,这三个队会计我能干。”
“那就好,决分什么时候兑现呢?”大队长问了我这话以后,又冲着书记笑。
书记对我说:“讲一个准确时间”,我略作思考后说:“领导给我半个月,三个队全部兑现。”
没等大队长书记讲话,周会计说:“二十天之内兑现,做账要细致一些,不要操之过急。”大队长点点头说就这样吧。
最后周会计对我说:“安西就按照每个工一块零五分算,剩下两百块钱放在生产资金里面,给明年分配留一点余地。”
半个月过去了,我把三个队的决分全都做好了,这三个队社员出工大体差不多,每个劳动力基本在300个工到320个工之间大差不差的,工分值张底一块一,安西一块零五分,花园一块。
张底是最先兑现的,我还清晰地记得,那是元月底的一个下午,四户超支户先到,他们高高兴兴地交了超支款,没有任何怨言。
十三家进款户,在办公室的外面等着,叫谁谁进去,没有谁进去翻看什么,也没谁进去问这问那。进款最多的户进了221块钱,最少的56块钱。
一个中年妇女搀着一个小男孩进来拿了142块钱,她家两个壮劳动力在队里上班,养两个孩子,也算是中等偏上收入的家庭。
这个妇女拿着钱一五一十地数着,满面笑容,可想而知心里有多乐。
那小男孩又是跳又是蹦的,对他妈妈说:“妈妈,我要吃肉。”这个妇女突然大叫:“你要吃肉?给你吃巴掌!”又啪啪两巴掌打在小孩脸上,小孩跌倒在地哇哇大哭。
张队长立马把小孩拉起来,对着那妇女吼:“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神经病一个,有人性吗?”
外面的人扒在门口,有的骂开了:“一年到头一餐肉都不给孩子吃,你配做母亲吗?”
“没有用途的东西就不要结婚生子,白活了半辈子。”
那妇女争辩说:“我家那死鬼除了上班,什么都不会,没有一分钱的外块,就这两个钱,穿衣戴帽,油盐酱醋,够花吗?又要过年了,哪家没两个亲戚,我拿什么应酬人呐。”这女人说着说着拉着孩子哭着出去了。
人们又是一种说法:“一篮子菜,她拎到雨山去卖,半蓝子菜歇在路口叫着,也很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