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滑的姓名叫陈孝炳,只有记工员才知道这个名字。老少皆知此人在队里干活,当着干部面豁出命地干,干部走了,他却吊儿郎当。队长在会上表扬他,他笑得头动屁股摇。看他那样,群众大笑不止,队长说开会不严肃,要整顿会风,这是哪儿对哪儿。
听说大滑年少时还学过木匠,是我爷爷的徒弟,学徒整三年,什么也没学会,没有谁家请他干过活。我还记得他还拜过爷爷的年,爷爷去世了,他再也没来过。去年我当了大队革命委员会副主任,他有事无事地从我家门口过一趟,瞅着奶奶叫师娘,遇上我递根烟,问声好。我问他还有事,他急忙摇摇手笑着走了。
尽管大滑滑头滑脑的,他家办喜事人们还是到个场凑个热闹的,一村住着谁跟谁还没个牵挂呢。我和妈妈快要走到他家门口了,大滑笑嘻嘻地迎了出来,他朝妈妈说:“啊哟,大弟妹,你们来了。”
“恭喜来了,恭喜你弄第二个媳妇。”如今妈妈也是场面上的人了,瞧这话说得多得体。
我叫着大滑:“大叔,恭喜贺喜!”大滑双手扶着我的肩,一本正经地说:“涛涛,你来了,我高兴啊,光彩,你为我们家增添了光彩。”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哈哈大笑起来,人们围过来也跟着笑,那是笑大滑逢场作戏。
我把五块钱的人民币递给了大滑,他接过钱咧着嘴说:“大侄儿,让你们破费了,真的不好意思。”
“这是应该的,簿礼一份不成敬意。”我这么回大滑的话,大滑更加兴奋了,他就这么拿着钱在场上兜了两圈,边上的人为他鼓掌加油。他这么做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一般人家送三块钱,还有送两块钱的,他这是在亮相招揽呢。
妈妈与二狗子妈说着话,我叫了声大妈后进了堂屋,屋里七八个人,有的忙碌着,有的闲扯淡,队长也在这里,我与他们一一打着招呼。
二狗子大哥笑嘻嘻地端来一杯水,我接过了回敬:“大哥,贺喜你们家添人进口。”这位大哥也是老实人,他说谢谢,谢谢。脸上一阵红润,好像他娶二房似的。
大滑虽然在外面滑,但是他把自己家里弄得有条有理,尤其是二狗子成亲之前,大滑也算费了心思花了血本。早在今年午收的时候,他把五间房子顶上的草全掀了,换成了麦秆扑扎的。这房顶崭新平整,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亮耀眼,凡过往人等无不啧啧称赞。两间厨房建在正房东头,也是桔干扑扎的。这七间房子的外墙让大滑泥得油光铮亮,内墙经石灰水粉刷过,犹如白雪皑皑。
贺喜的人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无不点头称赞,夸大滑平日不显山不露水,今日硬是亮了一道风景,有底蕴。大滑笑得前仰后翻,一会儿点点头一会儿摇摇手。
大滑在家里家外不停地转悠,生怕忘记了什么,又前前后后地跟着我,让我给他提提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