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躺着不动，她却丝毫没有睡意，盯着墙围子上的油彩画。青白的月光渐渐从窗外透进来，映出白蛇和许仙断桥相会的图画，虽是乡下画师的粗陋手笔，此时看在眼里，却觉得分外生动。这个故事她还是听胡嫂讲的，白娘子是千年修行的蛇妖，本是要成仙的，却在断桥遇到了书生许仙。白娘子放弃仙道，化身凡人与许仙结为夫妇，许仙知道了她是蛇妖把她出卖给了老和尚法海，被压在雷峰塔下。梁城的戏台也演出“水漫金山”、“盗仙草”的故事，她只当个故事听，此时想来却觉得好沉重。
许仙要娶的是个大家闺秀，没想娶了个山里修行的蛇妖，自然是觉得蛇妖跟自己不配。以前恨透了法海，此时却觉得法海说得挺对的，人怎么能跟异类成亲？
“小蓉，你听过白蛇许仙的故事么？”她轻声问。
本来是不指望小蓉回答的，没想小蓉却在她身后答：“戏文里看过。”
“你说白娘子是不是不该勾引许仙？好好修她的仙道多好。他们根本不是同类，天也不容他们有好结果。”她闷闷的说。
……
她没有等到小蓉的回应，这么快就睡着了？
她一翻身被吓了一跳。小蓉睁得大大的眼睛瞅着她一瞬也不瞬。
“白蛇为什么不能嫁给许仙？妖精就不能嫁人了？她又没害人。”小蓉目光炯炯的盯着她，完全是一副责问语气。
她被问得一愣，竟不知怎么回答。小蓉说完自顾自的翻身过去不再动。
她盯着小蓉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拉上被子把下巴窝到被子里。
现在该是凌晨了。她透过窗帘看了看窗外的月亮——秋天的月亮总是冷冷清清，跟只大眼睛似的，防贼样盯着你，真让人讨厌。刚想把被子拽上来蒙住脑袋，窗帘缝里黑影一闪，在比灯还亮的月光下清楚而诡异。仁珊被吓住了，居然没有喊出声。她眼睛不由自主地盯着那黑影慢慢顺着窗下往自己的屋门口走过来，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门闩似被什么东西碰着，发出微不可闻的响声。正想叫醒小蓉，门外“铛啷”一声大响，接着又是“咚”一声闷响像有人重重摔到地上的声音。她惊得一下从被窝里弹起来，大叫：“谁？”
小蓉也被惊醒，一下坐起来：“怎么了？”
“少奶奶受惊了，我起来给马喂草，想去找点黑豆，没看着踢翻了院里的花盆。”
小蓉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老七你就不能瞅着点儿？大半夜的想吓死人呐？”
“嗯，我看着点儿。你们安心歇着吧，什么事儿没有。”
听到他笃定的说话，仁珊的心才跳得稍稍慢一点。
刚刚分明是个贼，他为什么要瞒着人？她扬声道：“你走路慢点儿，别惊着旁的客人。处理好外面的事儿就去睡吧。”
“是，知道了。”
这时小蓉已点了灯，拿了单袄给她披上，从炕边的水壶里倒了碗水给她。仁珊抿了一小口，渐渐静下来。一抬头，却见小蓉脸上似有泪痕，正想问，窗外响起轻轻的叩击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