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若朴去林场找洪掌柜商量事情，仁珊陪着老太太说话，常可贞进来叫了声“娘”便坐在炕沿上垂头不语。
老太太问：“怎么了这是？”
常可贞瞟了一眼仁珊，抽噎了一下说：“没什么，给若俨做了点点心就过来迟了。”
“嗯，既然没事就别绷着脸，这不还有仁珊在吗？若俨那边要是忙就不用见天过来跟我说话，瞧你眼窝都显青，几天没睡好觉了？”老太太一伸手，仁珊正要取绢子，常可贞已把遮在眼前的绢子递过去抹去桌上的茶水渍，想再捂眼又放下，只管攥在手里揉。常可贞进来时仁珊就看到她半边脸黑眼圈浓重，妆虽化得精致，眼睛却红红的，这时放下手看得更清楚，右半边脸都是肿的，厚厚的粉下隐约有指印。
老太太把手里的骨牌一张张放下再打乱重摸，叫仁珊、常可贞跟她一块儿玩。常可贞看了看老太太，又看了看仁珊，秀眉蹙起，满脸委屈叫了声：“娘！”声音里已带了哭腔。
老太太把牌一搁，淡淡的眉毛一扬，问：“怎么着？”
“我——”她瞅着仁珊只是不语，老太太看了眼仁珊，仁珊站起来说：“娘，我先去瞅瞅火上炖的汤。”
小蓉正在廊下东瞅西瞅，见她过来神神秘秘的招手。仁珊走过去问：“什么事？”
“大少奶奶跟大少爷吵架，被大少爷打了。”小蓉把她拉到一个僻静角落压低声音说。
本就猜个八九不离十，听小蓉一说还是有些吃惊，大少爷那样虚弱的身体打得可真重。她板起脸来训道：“我让你看着火上炖的汤，你管人家的事干嘛？”
小蓉急道：“少奶奶，我可没去偷听，我过来正要问你山药下得下不得，正好路过大少爷屋后，他们摔了东西，我才听了几句。再说这可不是人家的事！他们吵架可是因为你呢！”
仁珊一愣：“因为我什么？”
“大少奶奶说你……”小蓉瞅了她一眼，把下面的话吞了下去。
仁珊见她闷头不语，笃定的问：“说我抛头露面跟着二少爷出门有辱门风？”
小蓉摇摇头。
“说我管得宽，插手苏家的生意？”
小蓉抬眼瞟了她一下赶紧又垂下眼睑摇头。
“那说我在苏家做媳妇做得不好，怠慢了亲朋，苛待了下人？”
“少奶奶，都不是。”小蓉几次欲言又止。
她问了几次，小蓉只是不敢说。
“你好好说，什么都没关系，又不是你说的。”
“说你……说你……那个……”小蓉脸儿憋得通红，她又催了几回终于鼓足勇气抬头说：“少奶奶，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也别急。听了也装作不知道，行不行？这些话本不该我们下人听到的，更不该嚼舌头……”小蓉一副前怕狼后怕虎的样子，仁珊答应了才憋出几个字来：“说你不守妇道。”
仁珊的脸腾的红了，像蒙头被人打了一棍，半晌才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我也没听几句，他们声音又小，大奶奶好像说摆酒那天夜里，有个年轻后生在暗地里跟你说话。”
仁珊身上一激凌，站了片刻脑子里还是轰轰的响，一点也不清楚。小蓉见她脸色不对，赶紧扶住她，说：“少奶奶你别急，大奶奶那人嘴毒，大少爷都不信，哪有人信她的话？”
仁珊手压在小蓉手上，冷声道：“你扶我到屋里歇歇——不，去厨房看看汤炖好了没。”
进了厨房，她呆坐在凳上许久，闻着熟悉的柴火味道才渐渐有些回过神来。小蓉说：“少奶奶，你没事吧？”
“没事，我好得很。”仁珊脸上僵笑了一下，“山药下锅，甘草洗好了？也下锅。”小蓉依着吩咐做了，坐在她脚边后悔的说：“早知这样，我就不该多嘴。少奶奶，你别想了。”
仁珊拨着手心里的蒜瓣，说：“我早不想了，只是有些奇怪，大少奶奶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摆酒那天你领着我到前院去，中间不过几步路，我哪有跟人说话？”
“是啊，您对府里不熟，还险些走错路呢！哪里还找个暗地旮旯儿？”小蓉应声附和。
仁珊眉一舒：“是啊，那我还想什么？”
炖好了汤，仁珊说：“我去给老太太送，你去给大少爷送一碗。”
小蓉觑了她一眼，怯怯的说：“指不定大少奶奶在呢，我不敢去。”
仁珊抿了抿唇，说：“好，你放着，一会儿我从老太太那儿出来，你端着汤跟我一块儿去。”
小蓉这才答应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