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只要是两情相悦,总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张何两家都是梁城举足轻重的人物,婚礼自然也不能简慢。
整条街都张灯结彩,半城的人都出来看热闹。张爷在城里的东南西北四个戏台请了四大名角领班作各种吉庆剧目,张何两家还联合在惠民署、孤童救济院等处广设粥棚救济流民。一时梁城上下俱是传颂赞扬之声。
沸腾喧哗了一天半宿,直到深夜,满身酒气的老七在起哄声中被推搡进洞房。
听到门响,善儿的十根手指紧紧纠结起来,身子不由自主地僵住。
脚步声近,喜娘的唱吟声中,一根系着红绸花的秤杆慢慢地挑起龙凤呈祥锦绣盖头的一角,坠脚的明珠映着洞房里的红红烛光晃得人眼花。老七的脚出现在视线之中,锃亮的皮鞋底上粘着几粒花炮的红屑,亮泽的团花锦马褂上带着浓浓的酒味儿拂着脚面。她轻轻咽了口干沫,觉得嗓子眼儿里发涩。
秤杆停了一下,盖头被一掀落在身旁,眼前豁地敞亮起来。她“啊”的一声捂着脸扭过身去,也不知是惊吓还是娇羞。耳旁响起闷闷的低笑,一双有力的大手扶着她的肩膀慢慢扳过来。他轻声问:“怕我?”
“谁怕你了?”她不服输地说着,声音却像抖筛子似的抖得变形了。
“真的不怕?”他粗糙而温暖的手指抵在她的下颌,轻轻往上挑起。四目相对,脉脉无语,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此刻的自己。紧张、喜悦、期待、还有发自内心的幸福与憧憬。
喜娘请喝合卺酒,醇香的女儿红潋滟于青瓷杯中,映照着两张青春的脸孔。出去敬酒时已经喝了许多了,再喝,自己非醉不可。她看着他有些为难,老七却没有帮她的意思,那含笑的目光分明在说:“这可是我们的喜酒,你不能不喝哟!”
可是……
老七的脸倾过来,把手中的酒杯抵在嘴边却没有喝,颇含深意地说:“喝了酒胆子就会变大。”
她脸上更热,手一抖,险些把杯中的酒洒了。喜娘忙说:“少奶奶,合卺酒得喝得完,夫妻缘分圆圆满满。”再看他揶揄的目光,她心一横,一口气把酒倒进嘴里,呛得咳起来。
老七喝下自己杯中酒,扶着她轻轻拍着后背。喜娘使个眼色,下人们阖门退出去。屋里只剩两人,她掌心又沁出细细的汗意。老七轻声说:“咱们床上去坐吧!”
“不要!”她立刻反弹似的说,突又觉得有些不妥,补道,“我饿了。”抓起桌上的糕点就往嘴里塞,一时塞得急了,卡在喉咙下不去,直伸脖子。老七忍笑帮她倒了杯茶水,她一口气灌下去,手捋着胸脯顺气,觉得那块点心硬着顺着食道艰难地滑到胃里。
“我再吃一块。”见他笑看着自己,她又朝盘子里抓去。
“别撑着了。”老七打掉她的手。她讪讪地看着盘子里早被她偷吃得只剩两三块的点心,偷觑他一眼,舔舔发干的嘴唇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