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台上一对少年男女正情意绵绵,戏下台两位大佬言笑晏晏,从远处看去,不愧是一幅和谐画卷,却不知他们是各怀心事,唇枪舌箭。
幕布又拉开,转眼间裴少俊与李千金已结缡七年,不敢禀明父母,只隐藏在后花园中,没想被裴尚书发现,生生把李千金赶出家门。那边哭哭啼啼,子牵母,母牵子,依依不舍别离,这边张爷已跟着裴尚书念白起来:“妇人家共人淫奔,私情来往,这罪过逢赦不赦。送与官司问去,打下你下半截来。”他手指随着台上演员的动作转动划指,显得兴致极高。何祖荣脸上微热,隐忍不言,转脸看着戏台。戏台上裴尚书叫来了裴少俊,要送他见官。裴少俊道:“少俊是卿相之子,怎好为一妇人,受官司凌辱,情愿写与休书便了。告父亲宽恕。”
张爷呵呵笑道:“这裴少俊还算个聪明人,知道为了一个女人不顾前程大大不该,好在及时改过,迷途知返。”
何祖荣摩挲着手里的茶杯,慢慢地说:“裴少俊不过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他心里终不负李千金。为人父母,把孩子逼得阳奉阴违,裴尚书未免太固执了些。好在这事最后是好的,裴少俊登第归来,一家团娶。裴尚书若无之前的断簪坠瓶的刁难,也不必后来登门谢罪,向晚辈认错。”
张爷微微哂,道:“迫不得已而为之,表面上裴尚书致仕回家无权无职,裴少俊新官上任,其实不过是爱子情深,想给儿子些颜面而已。他当了这么些年的一品大员,还怕一个才上任的七品县令?”
何祖荣心里“咯噔”一下,情知今天是很难说通,又听旦角在台上哭腔唱着:“
果然人生最苦是离别,方信道花发风筛,月满云遮。谁更敢倒凤颠鸾,撩蜂剔蝎,打草惊蛇?坏了咱墙头上传情简帖,拆开咱柳阴中莺燕蜂蝶。儿也咨嗟,女又拦截,既瓶坠簪折,咱义断恩绝!”
“这李千金还算是个有决断女子,要是真有骨气,就该早些了断前缘,光明正大的嫁一个对等的丈夫,何必明知裴家容不得她还苦苦纠缠让裴少俊左右为难?裴少俊稍有孺慕之情就不该再违拗父亲,留恋这么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女人。新科及第,门楣、样貌都数上乘,难道还怕娶不上一个可心的名门闺秀?不瞒你说,他这样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人我平生最看不得,还好我那几个犬子都不是这样的人呢!”张爷一边摇着头听着百岁芳的悠扬唱腔,拿手指在膝头打着节奏,一边漫不经心地欠身跟何祖荣笑谈。何祖荣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他瞅着台上哭得凄凄切切的女子,心里一阵烦乱,说:“无情未必真英雄呀!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也是寻常事。”
张爷摇摇手道:“张兄你这就不知道了。你数数自己知道的英雄美人,有几对儿是有好结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