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爷呵呵笑道:“不怕张兄笑话,博儿跟他七弟比起来是远远不如,张家将来我还真不敢靠在他身上。”
“张爷过谦了,二少爷人品风流、文采出众,名传仕林,自是有为青年。虽然现在不时兴科举应试,但做学问的人求的是名留青史、受万世景仰,也是一种成就。”
“你不必替他说话,他那哪是做学问?凭着我的名头去混,人家谁不给他几分薄面?借此去糊弄小姑娘罢了。”张爷摇头,二儿子的行为洞若观火,颇不以为然,转而道,“看看我,是请何兄来看戏的,倒是扯这些闲话。这一折快完了吧?”
何祖荣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班主又来请戏。
张爷的手指在戏单子上点着,眼睛看也不看,随口道:“《墙头马上》,百岁芳拿手的,尽管唱,唱好了重赏。”
班主得了准信儿,眉花眼笑地回去准备。
听到这戏名儿,何祖荣心里微微一沉。
果然,李千金才唱了几句,张爷就摇头道:“怪不得这戏子错落到下九流里头,什么故事都扮得。这戏曲尽是教人学会。你听听这唱的是什么?哪有好好人家的好女儿整日里思忖这些东西?”
台上的李千金正扮着看春景的样儿叹息低唱,这是百岁芳的拿手作品,不用细听就知道唱的是什么。“我若还招得个风流女婿,怎肯教费工夫学画远山眉。宁可教银缸高照,锦帐低垂;菡萏花深鸳并宿,梧桐枝隐凤双栖。这千金良夜,一刻春宵,谁管我衾单枕独数更长,则这半床锦褥枉呼做鸳鸯被。”
虽是听惯了的戏词,何祖荣此刻脸上却有几分不自在。他轻咳一声道:“豆蔻年华,也免不了情苗萌动。小儿女们的心思虽是直白,却也不失率真。李千金与裴少俊未经三媒六聘却情真意切,才貌相当,堪称一对佳偶,虽经磨难终不相负。裴尚书遵从礼教、看重名节自是好事,其实两人只是结合的形式不合规矩,倘能对他们再宽和些,把这当作一段佳话,便少许多波折。”
张爷淡淡一笑,说:“所谓才子佳人,不过是那些无行文人自认风流,为了怂恿良家女子无行出轨,以便他们偷香窃玉,才编出来子虚乌有的故事。拐带良家妇女,在文人是风流韵事,若是一般市井民夫哪敢宣之于众?逃得远远的悄没声儿的过日子,不吃官司就算是抽了上上签了。”
张爷这些话颇对何祖荣的脾胃,仁珊私奔的时候他心里又气又急又是担心,只觉得丢脸至极,哪肯把这看作一段“佳话”?只是此来的目的不同,立场不同,自然也不能顺着这个话头说了。他哈哈一笑道:“张爷所见甚是。不过话说回来,看得人看不得心,要不然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人拜月老?只拜媒婆就算了。年轻人嘛,最重要的还是心性相投,女孩儿家,选个真心诚意疼爱她的夫婿;少年郎挑个年貌相当、知冷知热的妻子,那些佳话不佳话的,都是后人评说流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