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来，朝着邓婉亭深深鞠躬，说：“太太，我知道您疼爱我，衣食住行都特别照顾，还让我跟着仁珊小姐上学，在何家十年，是我最安定的十年。您不放心我，怕我受委屈，我心里都明白的。谢谢您！”
邓婉亭喃喃地问：“你还是要跟着他？”失望之情溢于颜色。
善儿从小到大没有违拗过太太的命令，面对她的不悦，心里怦怦作响，但是关系到自己的终身大事，她纵然有些畏惧不忍，还是歉疚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辜负了您和老爷的关爱，请您责罚。”
邓婉亭不甘心地问：“你想过以后吗？不要一味的只想着他的好处，若是他婚后还出去年拈花惹草，若是他遇到了更可心的女人，你怎么办？你要想好，嫁进张家这样的门楣，就算是有事，咱们家也帮不上忙了。”
“太太放心，他说了要对我好，我就信他。”说起老七，善儿的眼睛明亮起来，她心里已经对他有了十分的信任。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辜负我的。
邓婉亭语意和缓地说：“你从小就心高气傲，虽然是丫头，却事事都不肯落后仁珊一头。让你跟她一块儿上学，你的成绩比她还好，经常帮她写作业。家里的针线、家务样样都做得精细妥帖，不肯让胡嫂寻着错处骂你。跟着她去美国留学，她倒没学什么，你反而学了不少东西回来。你的这些聪慧才气，仁珊是连一半都比不上的。但是只有这些是不够的，你想想，要是七少爷有一天再娶回个正房太太来，就算他宠着你护着你，他的太太容得下吗？”
善儿微微扬起下颌，望着邓婉亭身后玻璃窗落下的明亮阳光，心也跟着一起暖暖的。她轻声却坚定地说：“太太，他这一辈子只会娶我一个啊！”
邓婉亭微张着嘴巴，惊异地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善儿。回想起十年前这个丫头刚进何家的时候，她还没桌子高，又黑又黄，瘦得皮包骨头，一阵风过来就能吹跑似的。再看看跟前这个长身玉立、晕生两靥的娇俏姑娘，竟不能把她们的样子重叠成一人。哪怕对方是梁城最有名的贵介公子、既铁血又风流的七少爷，她竟能自信地说出“他这一辈子只会娶我一个”这样的话来，这样的神采和气魄，自己搜肠刮肚，居然想不出认识的大家闺秀中有谁能比得上。她这才发现，善儿真的长大了，半年不见，她在温婉坚韧之外又多了几分昂扬的凝重风姿。
她真的这样自信吗？
邓婉亭问：“他是这样答应你的？须知男人的承诺未必都是可信的。七少爷是什么人？他怎么可能……”虽说现在已经是民国，提倡一夫一妻，可是哪个达官显贵，甚至稍有些钱财地位的不是左拥右抱？
善儿微微一笑，说：“他没承诺过，不过我知道。”
邓婉亭摇摇头，年轻人的心思啊，真是她这个中年人不能懂的了。看着善儿一时半会儿“中毒”已深，劝是劝不通的，她只好作罢，转而拉着她的手说些家常闲话，想缓缓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