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芙上前两步，走到苏老太太跟前，不敢抬头看她。老太太轻叹一声，说：“你是个好孩子，这些日子我都看明白了。”
“母亲，小芙，知道。”苏若俨用力吐出几个字来。小芙脸上泛出红晕，苏老太太了解地看了儿子一眼，道：“我明白，放心吧。”
到底苏若俨想说什么，她又明白了什么，苏若朴却有些不明白，他疑问地望向感动得眼睛发红的仁珊，在她目光投过来的瞬间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扭头避开她的直视。
苏老太太让小芙把苏若俨扶着躺好，拉过她的手来说：“今儿才是大喜，等若俨的身子大好了，我自会给你作主。”
小芙的头几乎俯到地上去，颤着嘴唇想说个“谢”字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两行热泪迸出眼眶，她咬着手里的绢子不肯出声。苏若朴这才明白了些什么，喜道：“大哥，恭喜你了。”
苏若俨半躺着，目光一刻也未离开小芙，目光中既有喜，也有泪，却都是闪耀着幸福的。
苏老太太安抚着儿子让他放心养病，苏若俨突然道：“母亲，可贞。”
苏老太太和小芙的脸庞同时变化，一个泛白，一个铁青，仁珊和苏若朴则是为难。老太太刚刚的话几乎等于允准了苏若俨和小芙的婚事，可是眼前还现放着一个明媒正娶的大少奶奶，虽然她犯了不可原谅的错处，但苏若俨并未休妻，两人尚是夫妻，小芙的地位未免尴尬。苏老太太沉着脸说：“提她作什么？身为苏家的长媳居然做了那么些对不起苏家的事情，还有脸在苏家待下去吗？她跟你夫妻多年，伺候你也算尽心，情分还是在的，若朴即刻写了休书，让你大哥按了印章正好一并带到宗祠去让族长见证、核准，回来之后拿给她便了。到时候她爱到哪儿去就到哪儿去，想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跟苏家再无半点瓜葛。”这是她昨晚整整想了一夜才下的决断，苏常两家上一辈就交好，到了这一辈更成姻亲，两家都是东浦举足轻重的大户，结婚离婚更当慎重。如果不是常可贞所犯之事实在不可原谅，她也不会下此决心。
苏若朴依母亲之言写了一封休书，理由无非七出之条，常可贞真实的罪行是家丑却不宜外扬，只能含混地说“无所出”、“不敬翁姑”之类。苏若俨的手章向来由常可贞保管此刻也寻不到，只得让他按个手印。
苏若俨看着这封墨迹未干的纸，眼中闪出愤怒与仇恨的目光，与平时枯灯止水一般无力的眼神天壤之别。沾了红泥的手指突然在纸上用力地旋转，把好好一张纸弄得皱巴巴，指印也糊成一片。“母亲，毒……害我。”
苏老太太愣住：“你说什么？害你？”
“可贞，下毒，害我。”苏若俨显是怒极，上下牙齿在说话时不停地磕碰着，六个字说得比先前的哪一句都慢，都清楚。话虽简，意思却谁都听得懂，常可贞下毒害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