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厅摆着一溜儿七八桌酒席,酒桌上放着封好的红包。今年的酬功宴虽然是匆忙了些,酒席置办得不如往常齐整,但也有鸡有鱼,大少奶奶代掌苏家答谢掌柜、派发奖金井井有条,流程还是一样的。只是老太太卧病,二少爷被逮,酒席上无论是李大掌柜怎么能说会道,气氛总是有些沉闷。大家都肃然坐着,望着站在中间的李大掌柜和大少奶奶,谁也没有动筷子。
“各位,今天老太太身体不适,现在苏家上下全由大少奶奶掌管,今天的酬功宴,我们先请她代表东家说几句。”李大掌柜作了个“请”的姿势,把常可贞让到前面。
常可贞面带红晕地看了看眼前的诸人,清清嗓子说:“母亲身体不适,若俨和若朴都不能来主持,把这么重的担子交到我肩上。我一介女流实在承担不起。但既然苏家需要我出来,我义不容辞。”她的目光缓缓从一众掌柜脸上掠过,诚恳而谨慎地说,“各位掌柜,这一年,苏家经历了不少风波,全凭各位不离不弃、鼎力相助才走到今天。在此,我先替苏家上下,感谢各位鞠躬尽瘁、不辞劳苦地为苏家出力。”说着,朝众人深深一揖。
各人赶紧站起来侧身还礼。
常可贞很满意自己看到的,她眼角的余光掠过李唐恩,眼神交会,在他眼中看出了鼓励和期许。她继续说道:“这一年间,苏家的粮店、林场、酒坊、丝坊生意都有起色,但也有些不尽如人意处,比如——茶庄。”
“茶庄”两字一出口,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刚刚大病未愈,坚持前来参会的秦栖梧秦掌柜身上。他已不是掌柜,但茶庄一直没有新掌柜,常可贞照例发了帖请他来,却不料先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他颤巍巍地扶着桌子,挥开长随的手说:“少奶奶说的不错,秦某没有替老东家看好茶庄,居然在眼皮底下让人将茶叶调了包,这实在是不可饶恕的大罪过。若不是想来亲口向老太太告罪,秦某今天也不会厚着脸皮前来叨扰这一席。”他脸焦黄中透着火灼一般的赤红,不知是心情激荡还是病中焦灼。只是抬头一望间,那目光中透出的凛然和坦率让人不敢逼视。
常可贞还没开口,李唐恩在一旁含笑道:“秦掌柜多心了,大少奶奶不是这个意思。她不过是就事论事,心里对秦掌柜还是尊重的。”
秦掌柜嘴角一撇,露出一丝莫名的笑:“大少奶奶尊重也罢,不尊重也罢,秦某但求无愧于心。”那意思摆明了,大少奶奶又怎样?她的态度我根本不放在心上,我只听老太太的。
李唐恩知道他有一股子犟脾气,惹上了他会没完没了,此刻有大事谋划不宜纠缠,于是一笑置之,示意常可贞继续。
常可贞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本是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女子,既然母亲不嫌弃,病间重托于我,我自然要扛下这副千斤重担,时时处处为苏家着想,为长远打算。现在苏家风雨飘摇,我深思之后,得出了一理,苏家的没落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