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根从苏家后门出来，走出几步到一棵老槐树底下站住，也不怕天冷，脱了左脚的鞋子往鞋膛里瞅了两眼，美滋滋地又穿上。鞋里的鞋垫是刚刚小蕖才给他垫上的，绣的花开并蒂图样，又秀气又吉利。要不是小蕖说“以后还怕没有”这一句，他还真不舍得踩在臭哄哄的脚丫子底下呢！
提起鞋跟往回走，没走几步却被路旁一人一把抓住，吓道：“胆儿越发的肥了，不在茶庄里干活，却跑来调戏苏府的丫头。”
他一听这话，吓得魂儿称丢了一半，仔细一瞅，却是比他小着几岁的苏栋，虽然板着脸，眼珠儿里却全是戏谑。
呼——
王根出了口恶气打开他的手骂：“你个小崽儿，不跟着二少爷又怎么跑来装神弄鬼的吓唬人？走。找二少爷说理去！”
“嘻嘻，你敢吗？要找就找大少奶奶、老太太，咱们评理去。看看老太太先打断谁的狗腿！”苏栋丝毫不惧，反拽住他手就往苏府里去。
王根顿住步子央道：“好了小爷，算我怕了你了。”苏府的规矩极严，他和小蕖的事情虽然有人知道却还没禀明老太太、大少奶奶同意，要是让知道了，小蕖受罚，他也得被赶出茶庄去。苏栋见他服软，这才放开他说：“唬你的，你瞧我是那种爱嚼舌头的人吗？”
“当然不是，你跟着二少爷自然是嘴巴严、手脚勤快，大家伙儿都羡慕你呢！”王根跟苏栋早就认识，但也不过点头之交，不知道他半路拦下自己是什么意思，便随口敷衍着。
苏栋嘿嘿笑道：“你快点给我戴高帽了，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还不知道？说实话吧，我今儿可是听说王根你从跑街升成了坐柜，特地来恭喜你的。我是不是第一个恭喜你的人，不请我吃一顿说不过去吧？”
“哪有这事？”王根眼神闪烁了一下，一口堵回去。
苏栋哼道：“别以为我跟着二少爷就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在林场姚掌柜亲口说的，你唬不了我。”
“姚掌柜跟你说这个？”王根更加狐疑。苏记茶庄总号的正式雇工分为杂工、跑街、坐柜、账房、掌柜几种，杂工是做一些赶车、搬货、做饭买菜等一系列后勤工作的人，跑街就是跑腿儿送货等跑外的，而坐柜则是在店里柜台上专司待客买卖。杂工的工资最低且没有提成，跑街和坐柜做成了生意另有提成，这也是老太爷传下的激励措施，鼓励工人好好干活。但相比之下坐柜不仅提成要高，而且不吹风淋雨，当然要求也高，得要跑街至少三年，对茶叶了解经过了掌柜考核的人才能成为坐柜。他年限是够了，但考了三四回都没考过去，这次立了功，李大掌柜特地许下，这个月要把他提升为“坐柜”，还没正式宣布，没想却被苏栋给知道了。他知道了，不就等于二少爷知道了吗？姚掌柜是自己人，知道了并不稀奇，怎么会告诉这小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