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城三里外的王家河名为“河”,就因从前的昌河从此流过。只是后来昌河改道,这里留下了一片满是石砾的河滩。后来逃难至此的一族王姓人在这块贫瘠的地方盖房住下,慢慢形成一个村庄。说起来,这也不过是百余年前的事情。传说这家王姓族人其实是京城某个********的后代,隐姓埋名又不想忘了本,便以“王”为姓。只是百多年来王家河从没人一直在荒滩上开地种粮,要不就是到紧邻的县城去学手艺、当伙计讨生活,从没听说过谁家里有过什么和王族有关的东西。
这天上午,风紧得很,王家河通往县城的大路上走来一个年轻姑娘,穿一个蓝花布棉袄,梳着乌油油的大辫子,被冻得通红的脸蛋儿蒙了一层尘土,脚上的黑棉鞋上也全是灰土,一看就是走了远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姑娘累得实在走不动了,看路旁一家门洞还算干净,就站在门洞里避风,插在袖口里的手拿出来,从包袱里取出一个金银面窝窝干啃。可是天太冷,窝窝都冻得生硬,咬也咬不动。大约是饿得紧了,她鼓足勇气敲敲院门走进去问:“有人吗?”
院子打扫得干净,几只鸡咕咕地叫着缩在鸡窝里,栅栏里的鹅却伸着脖子叫个不停,直到把主人叫出来才罢休。屋里出来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妇人,眼睛似乎不大好,走得很慢不说,一边走还一边伸着头往外看,直走到近前才直起身子来,看着她疑惑地问:“闺女,你找谁?”
“婶儿,我是赶路进城的,我这窝窝冻了,想跟你要口热水泡着吃。”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亮亮的看着妇人,脸上带着客气和试探的笑。
“我道是啥事呢,快进来,外面冷得呆不住。”妇人笑着把她往屋里让。见姑娘有些犹豫,她笑说:“我家里就一个人,老头子早没了,儿子在城里上工还没回来。你进来吧,没事儿,这大路边儿的,我不是坏人。”
姑娘被她看穿心思,脸更红了,说:“那就叨扰你了婶儿。”
“不啥扰的,快进来,这窝窝硬,我给你掰开了搁炉子上热热就行。”妇人把她领进屋里,让她上炕去暖和暖和,要给她蒸蒸干粮,姑娘忙说:“不用婶儿,我肚子里拧得疼,就吃几口垫垫,一会儿就进城了。”
“那也行,我给你倒碗热水,你泡着吃。”妇人拿粗瓷碗给她倒了一大碗热水,又端过来一碟咸菜,说:“先喝口热水再吃,别顶冷食。”
姑娘把热水碗拢在手里焐着,目光打量着屋里的景况。三间土房,这是西屋,隔着堂屋东边还有一间。她所处的西屋正面一个斑驳的黑油堂柜擦得亮亮的,柜上搁着梳头匣子、玻璃照脸镜、油灯、针线匣子,夯得平平的土地也扫得干干净净。炕上铺着旧炕席也擦洗得纹理分明,被子垛在墙边,上边搁着一件青年男子的外褂,簇新的蓝色。她顺口问:“婶儿,你家里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