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错吧？你看。”小蓉朝月洞门那头努努嘴。
仁珊看过去，果然见一个穿蓝布棉袄的女孩站在花园的角落里一棵松树前面背对着她们一边给松树剪枝一边抹眼睛，正是上次在大哥院里见的晓芙。仁珊放重脚步往前走了两步，晓芙听到声音赶紧抹了抹眼睛转过身来，看到是她们，有些意外地唤道：“二少奶奶。”
仁珊和善地笑笑，说：“我让小蓉过来看看那几棵月季花埋好了没有，别让冻根，不想你在这儿。”
小芙没说话，垂眸站着。
“小芙，你眼睛怎么红了？”小蓉见状走过去，握着她的手问。
小芙抽回手去侧了侧身子，说：“没什么，没事做，出来透透气。”
“你手上是什么？”小蓉眼亮，一眼便看到她手背上有些红肿。
“什么都没有。二少奶奶，我出来一会儿，得回去照顾大少爷。”小芙咬着唇转身就走。
“等等，我有话说。”仁珊见她对小蓉冷淡，扬声把她叫住。
小芙又站定，还是刚刚那种客气恭谨的样子，眼睛看着仁珊等她吩咐。
仁珊上前握了她的手，轻声说：“我是特地来谢谢你上回的提醒——你不用说话，无论你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份情我都记在心里。以后要是你有为难之处，可以来找我。我能力有限，但必定尽心。”
“谢谢二少奶奶，你没有什么为难的，大少爷、大少奶奶都对我很好。”
仁珊一笑：“那是当然，大嫂出门带着小蕖，每回都把照顾大哥的重任交给你，可见对你的信任。我这句话先搁着，没事自然是好，如果有需要的，我说话算数。”
小芙不再说什么，低头从她身旁离开，脚步匆忙，似乎有什么急事赶着要离开。
“少奶奶，你不是有话要问她吗？”小蓉奇怪地问。
仁珊看着小芙的背景轻叹一声，说：“她现在不想说，我问也没用。我现在倒有些话要问你，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在这儿？”
小蓉似乎知道她一定会问，指着那棵松树说：“这棵树是小芙小时候亲手栽的，她是从小被卖到苏府里的，跟我卖进常府一个样。在这么大的院子里，她最亲的就是这棵树。有什么话她就跟这棵树说，受了委屈也在这儿哭，不高兴的时候就来给松树剪枝、挑叶、浇水、施肥。”
仁珊放眼一看，果然，园子里树不少，独独这棵长得最茁壮。
“小芙家里姓王，我是爹不争气，她是娘命苦，一连嫁了三个丈夫都死了。最后没人敢娶，就娘俩过，后来实在没吃的，是老太太好心施舍了二十斤玉米面，她娘就把她送进来想讨个活路。”小蓉说起这些凄凉的往事，平静无波的声音中几不可察地透着丝凉气。
“后来呢？小芙的娘还在吗？”
仁珊的声音有点异样，小蓉奇怪地看了一眼，见她神情无异以为自己听错了，说：“病死了，大夫说是肺痨，治不好的。苏常两家以前经常走动，我从小就跟她认得的。以前倒是亲热，后来就各活各的，谁也顾不上谁了。”
小蓉没说话，仁珊也半晌没作声，园子里除了风吹衰草的声音就剩下一只黑喜鹊扑翅膀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