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到炕上,苏栋碰了碰老七,问:“七哥,你从哪儿弄来警察局的衣裳?”
老七瞄他一眼,打个呵欠径自翻身睡下。苏栋不甘心地推他一下:“七哥,你跟我说说,你要不说,我可要一晚上睡不着觉了。”
“睡不着正好,给我惦记着添炉子。”老七不理他。
苏栋拉长了声儿叫:“七哥——那我不问,你说说你从哪儿学的一身好本事?讲讲你学艺的事儿。”
老七哼了一声,把被子拉起来蒙在头上打起鼾来。
苏栋悻悻地躺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老七就起来穿衣服。苏栋让他再睡会儿,他照着苏栋脑门拍了一巴掌:“咱们占了这么大的便宜,你以为万掌柜的眼瞎了?”苏栋这才明白过来,老七昨天让他化了妆,自己却仗着面生没有怎么装扮,东浦县城就这么大,少不得被人认出来。老七起来他也跟着起,刚走到苏若朴门口一个长工告诉他,东家在后堂议事。他吓一跳:敢情各位掌柜的都已经到了。
到了后堂门口,李大掌柜的跟班儿拘着手在门口转悠——李大掌柜怎么来了?即使苏若朴不明说他也知道李大掌柜在很多事情上跟少爷不是一条心,所以一些重要的事情从不邀他商议,今天看来不同寻常。门开着一条缝儿走烟气,他往里面瞄了一眼,各位有的坐,有的站,脸上都没笑意,屋里气氛沉闷中透着紧张,他嗅出气味,老实地拉个凳子在门口离远些坐下看门,把李大掌柜的跟班儿招手叫过去两人拉闲话。过了会儿,就听里边说话声由低而高。
“这也不难,盗窃民财的名声可不好听,只要拿住了证据,县长大人自然要给咱们一个说法,哪怕不治他的罪,降职、撤职也不可免。只要他没了权,至少不收咱们的保镖费,苏记一年能省下一大笔银子。”
这是李大掌柜的声音,他向来嗓音清朗,中气十足,不疾不徐的侃侃而谈听起来十分悦耳。
“话虽如此,可是咱们即使证明茶叶是苏记茶庄的,那怎么就到了他手里?咱们连人家的来路都没摸清怎么去申诉?到时候县长问咱们茶叶是怎么流出去的,你让东家说什么?”刘掌柜人到中年,平时说话又温和爽朗,倒没听过他这么高嗓门的。见老七赶着车从侧门过去,李大掌柜的跟班儿不住偷眼往老七身上瞅。苏栋心里留着神,神神秘秘地一招手,他从手心里儿变出一个亮闪闪的光洋来,在跟班儿眼前一晃收了回去。
“哪儿来的?”跟班儿眼睛里直冒光。要知道他们这些人一个月有两三块钱的工钱就算是东家厚道了。这些钱是要养家糊口的,平时谁得个打赏,兜里揣个五毛钱的铜角子都觉得自己是个土豪款爷,别人非得分一杯羹去。苏栋嘿嘿一笑,却不肯说了。
那跟班儿紧着声催问,他得意地耸耸眉毛,说:“当然是东家赏的。”
“你尽会胡诌,谁赏人能赏一块大洋的?”
“怎么着?就是赏的。李大掌柜没赏过你这么多钱吧?”
跟班儿摇摇头。苏栋下巴抬得高高的:“那是你不会办事儿。跟你说,我前儿个给东家立了个大功,他一高兴,赏了我三块钱呢!”
“乖乖,三块!”跟班儿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有几分相信他的话,于是追着问他怎么回事。苏栋却把嘴一闭: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