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暴晴。
地点,闽侯三中高一(7)班。
场面,群魔乱舞。
“喔,玛丽玛丽哄,我最最亲爱的夫人呀,此去经年,不应有恨,相会齐董,箴言相送,为国忧愁,以表君心……啊啊啊!”滑稽幽默的矮个子蔡宇凡穿着宋雨婷给他特制的报纸汉服,故作媚态地信云走步,捻细兰花指,妖娆忸怩,挑眉蹙额,极富挑逗骚性,仿若周星驰演绎的唐伯虎狱中女人。
“好好,菜头演得真好看。”梁伊凡一边起劲地挥动油腻腻的两手鼓掌,一边还毫无顾忌地给自己两片烫猪唇塞油黄色的薯片。
唐浩天坐在梁伊凡身边的椅子上,他显得有点闷,两眉紧锁,双肘搁在桌面上,双手紧扣下巴。他清清楚楚地记着今天是安吉丽娜杳无音信后的第六天,自己颓然变得浑浑噩噩,竟在生活中找不到一丁点的乐趣。
宋雨婷掰着手指头都能猜知唐浩天此时的所思所想,她极恨唐浩天的为情所困,因为唐浩天等待的是一朵注定要枯萎的花朵,固然花朵鲜妍美丽、芳香沁鼻。
蔡宇凡像个道士开始探出鬼头鬼脑,他像和面一样搅拌着两手,试图把堵在眼前的一切都扫开,就故意在唐浩天痴迷入神的眼前晃荡着,挥舞着,喊道:“你死啦,想什么心事了?”
唐浩天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作为回敬,然后继续闷声不响地沉入自己幽囚的思想国度里,他的眼睛虽然直勾勾地盯着同学在排演的搞笑小品《邹忌讽齐董事长纳谏》,但心儿早已飘向九霄云外,在他的视野最外围似乎有一阵浓稠的白雾在腾升,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一星点的白光逐渐凝聚,慢慢地,白光凝聚成了一个条形,开始描摹出轮廓,修长的形态,柔美的秀发,还有那一阵阵扑鼻的淡淡馨香……
“吃块不?”梁伊凡突然的拍肩将唐浩天揪回到了现实中来,唐浩天像个做梦梦见美食的猪八戒一样,开始用自己的右手手腕抹自己的嘴角,虽然那嘴角干涩的毫无一丁点的潮湿,但他却像极力在阻止他人看透他的窘境,走神便是他此刻的窘境。
“别给他吃”,宋雨婷上前就抢过梁伊凡递上的薯片,怒气冲冲地将薯片包装高高举过头顶,阴沉脸继续说,“他又在想着他的昨日情人呢!”
“四月天姐姐你说什么?你是说浩天哥哥有心上人了?怎么可以这个样子了?喔,浩天哥哥,怎么回事了?”欧阳菲菲又开始耍花痴疯,她跳到唐浩天的面前,半蹲着开始左右摇晃他的手掌,她的努嘴,撒娇,踢打,都是带着小孩子固有的娇气,更有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幼稚。
唐浩天难为情地将手脱离欧阳菲菲紧捏的手掌,他揣着紧张的心,羞红脸,却一口咬定地说:“我哪有心上人了,我……”
宋雨婷半开玩笑半较真地说:“你要是没有心上人,死病猫怎么会说祝福你表白成功?”
林子锋就似捡到了宝贝一样情绪亢奋地搭腔:“噢……唐浩天,你小子艳福不浅啊,死病猫这招叫做欲擒故纵,她是想借机向你表示表示那个什么呢,你可别不领情。”
宋雨婷向林子锋的胸腹抻了一下右手肘部,呲着牙嗔怒道:“你不说话,会死啊!?”
林子锋小声地像是作为反抗似得干嘶了一声,“会死!”
这时演戏正入情的蔡宇凡竟冒出一句,“安吉丽娜就像是来自外太空的异类,脾气根本不是地球人该有的,总会毫无逻辑似得暴怒,仿佛我们所做的每一个不管好的还是坏的举动,她都视为威胁。”
唐浩天辩解说:“安吉丽娜是有点古怪,但她那是有苦衷的,不知道她遭遇的人,是不能够理解她那一套反常的举动。”
宋雨婷从唐浩天的话语中嗅到了不顺的气息,她故作镇定地将手掌压在唐浩天的桌面上,低首盯着他的双眸看,说:“这么说,你是很了解她咯?”
唐浩天刷得一下脸蹭红,刚要说些什么,却又被宋雨婷的话语堵住,“原来只有抱住她,才能真正的了解她,是吗?”
唐浩天有点小恼,他向后闪开身,辩驳道:“宋雨婷,你想说什么?”
林子锋扭动欢快的四肢,说:“做了就别不承认,我也都看见了,在大马路上,两个人搂搂抱抱的,路过的人都知道那是一对生死情侣,蓝色生死恋啊,多恩爱。”
唐浩天因为激动而开始吞吞吐吐地说:“我……我那是不小心的,她当时病倒了,我只是想扶她一把。”
“浩天哥哥真小气噢,不小心,嘻嘻,不小心就抱在了一起耶!”欧阳菲菲真是个小淘气,她突然跳起来,跑到排演的队伍中,掏出一条纸带疯疯癫癫地乱跑一通,还冲着演员附耳贴身地笑着,“浩天哥哥说他,不小心咯,不小心就抱了安吉丽娜一下咯。”她返身拉住唐浩天的手,撒娇说,“浩天哥哥,你也不小心的抱一下妹妹吧,抱一下嘛!”
“别瞎起哄。”唐浩天无奈又烦躁地甩开欧阳菲菲的手,站起身想一走了之,却看见排演的队伍中,忽然又多出了一出奇怪的剧情。
这就是神奇的高一七班,只见蔡宇凡装着嗲气,轻轻柔柔地扭动屁臀,脸左闪右扑地伴随身子走起猫步,大臂左右开弓上下颠晃,还特意两手一送,却接住了猴子精一样滑稽的林立怀抱。自然林立也有特别之处,此刻他正是男扮女装,凑紧了蔡宇凡两人开始要多恩爱有多恩爱地相拥而泣,尤为狗血的当属两人还故意将脸朝上像印第安人庆祝鬼节一样大吐舌头,像两头野兽,嘴上胡乱叫着“哥哥”“妹妹”的肉麻台词,搞得在场的人既恶心又哄堂乱笑,就像吃臭豆腐一样,一边强忍它的臭气,却一心想要吃到它的美味。而唐浩天像个被耍得团团转的素面小生,只得自怨自艾般叹着粗气,本想制止这两个厮货进一步的“为非作歹”,却撞见两人更加肆无忌惮地借题发挥起来。
被唤做“大尼玛”的蔡宇凡与“小尼玛”林立自从在高一的元旦晚会上成功演绎了一场撕心裂肺的小品《尼玛草》后,在闽侯三中便声名鹊起。宋雨婷同唐浩天的心情一个样,她也很难想象,当凭两人在台上如狗窜鼠跳一样的跑动,外加歇斯底里般的狂吼嗲嘶,就能得到众人的追捧,是不是时代的审美观扭曲了?还是自己跟不上了这个时代?
梁伊凡鼓着嘴巴内的空气,顶着两肩膀,像个大西红柿,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引来了众人的大肆围观。
林子锋大胆地凑近,点了点梁伊凡的额头,心里百般诅咒死胖子的虚张声势,嘴上也不饶人地斥责道:“死胖子,你学蛤蟆功啊?小心憋死你。”
梁伊凡正聚精会神地扎稳马步,他闭目养神,正在体内酝酿一股仙气,嘴巴却鼓得像只雄蟾蜍,似乎下一秒,就能看到真气从他的嘴内冒出,响彻四野。
但事情的结果也没有令大家失望,就在大家屏息凝神的时候,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却奇迹般地发生了。
一股奇妙的味道在人群里蔓延开来。
唐浩天皱紧眉头,看着大家掩鼻咳嗽直喊爹,体内淤积的愤怒渐渐喷涌而出。
“胖子,你放屁啊?”唐浩天掩住口鼻,痛苦地摆头,真想把自己的手都塞进七窍内,堵住,好让这股肮脏的浊气远离自己洁净的身体。
大家闪出一个道口,中间就是梁伊凡扎着马步,缓缓地收手贴于自己的胸前,就像是摆出一太极拳中的乾坤大挪移。他两脚往内一收,膝盖抬高,屁股微微收缩,他深深地吸口气后再睁开大眼,嘴巴却开始****自己的唇角,仿若宝玉从太虚仙境走了一遭。
“哇,真爽啊!”
全场雷倒无语,所有人差点窒息而死。
宋雨婷也毫不客气地走前,甩出一个大手掌,拍得梁伊凡的脑门嘎嘎作响,她威胁说:“下次再不提前打个招呼,就开始遛马,看我不拗断你的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