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的烛火微微一动,白叆回过神,平静开口:“他必须保护我,不管愿不愿意,因为这是命令。”
瑛宸笑道:“公主果然还记得。翾礐将军虽是奉命保护公主安全,可他也是真茹王和皇太子的随行侍卫,还在潞谙身边呆过一阵子。怎么就没听说他主动跑到潞谙那里做守护?依着翾礐将军的性子,如果是他不想说的话,难道能被我逼着说出来?他承认对你爱慕,你听来像是假话吗?”
“你搞清楚事实,现在在他身边的是夕月。”
瑛宸抿嘴一笑,不多说什么。翾礐只是一时兴起,他那种傲视的狼王,怎么可能满足于一个普普通通的侍女?
“公主,你想逃走吗?”短发女子挑挑眉。
“什么?”白叆心中一惊,十分警觉。
瑛宸倒是平静:“此处只有你我两人,不妨直说。那日公主和翾礐将军吵嘴我听到了,公主可还想继续留在宫内?这次好不容易出了皇宫,你还想回真茹去吗?”
“……我是真茹族的女祭司。”白叆思想在激烈斗争,她没办法说是,也不能说不是。
“女祭司又怎么了?就算你最终成了大祭司,你是波宏族公主这一点永远都改变不了,真茹族弃妃的身份也抹灭不去。难道真茹王会忘了?左尚臣右尚臣和亲王大人会忘了?”
“不会。”
“那公主究竟是不想走,还是不能走?”瑛宸倒是一针见血挑明白叆的心思。
“我没有地方可以去。”白叆以手捂眼,昏昏沉沉,跳过了直接承认的句子。
“那就是想走却走不了喽。为什么走不了呢?是什么叫公主走不了呢?真的只是担心逃走后没有地方去吗?天下这么大,随便找个不起眼的山坳隐居就好,谁人找得到?”瑛宸眯着眼睛,她的目光半藏在眼皮后面,如同往日一样凌厉。
白叆只能继续找借口:“真茹王派来徐将军不就是担心我会逃走吗?采购香料只纪大人一人足矣,徐将军是亲王的心腹,派他一路跟着,意图再明显不过了。”
瑛宸从袖中晃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的鹤顶红足够把所有人毒死。只要公主说一句话,瑛宸立刻带公主离开。”
白叆爬起来扑过去堵瑛宸的嘴,一边紧张地看着门外是否有动静:“要是让翾礐知道,他会杀了你。”
她果然提到了翾礐。
瑛宸依旧表情平和,一副良家淑女的模样,跟她口中的分泌这毒汁的言辞简直不相符:“今日在茶店歇脚,三位将军都喝了我带的酒,只要指甲尖儿带上这么点儿的鹤顶红,我们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杀掉他们。公主不是一直想要回青仙山吗?”
白叆自知瑛做事向来不好预料,她上来一阵兴起当真能做出毒杀所有随行人员的举动,白叆心中十分害怕,跳起来想要夺过那个小瓷瓶:“不行。”
瑛宸闪到一边,语言上却字字逼近:“为什么不行?公主对真茹早已恨到骨子里,不过毒死几个将领士兵就于心不忍了?还是说,公主舍不得毒死翾礐将军?”
白叆急了:“瑛宸你闭嘴,快把毒药给我。”
“公主这反应真是有趣,明明被骂的那么惨,还甘愿为了他留在真茹受尽屈辱。”瑛宸任由白叆将小瓶抢去,自己站在床边看着白叆慌张的样子笑道:“公主还要嘴硬到何时?”
红衣女子好不容易抢到小瓷瓶,打开瓶盖一看,里面竟然是空的。短发女子背着手靠着墙好像看戏一样看白叆的脸色瞬间三变。
女祭司被瑛宸戏弄,心中怒火燃烧,她刚才动的幅度大了些,背上伤口又开始疼痛。白叆侧过身去合上眼睛抓紧时间休息——这才是现在该做的事,众人明日一早便要进山,她不想因为自己的病耽误了行程。
看了看沉默的白叆,瑛宸没表现出要退下的意思,她一心想要激发白叆命运中埋藏的魔星,可总找不到触发点。瑛宸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忽然记起中午茶店中的谈话,计上心来,长吁一声感叹道:“这边陲小镇离着冲江近,消息就是灵通呢。”
白叆合着眼静静地等下文。
“原本不想告诉你的,可是你已经听说了,那我们讨论一下也是无妨。柳王后去世,她的儿子安阳太子殿下顺理成章继承了皇位,可最近听说他去千年岛求婚屡次遭拒,一气之下把那个侍女封为妃子,大典尚未举办,因那宫女出身低微不好拟封号。我还听说那个侍女好像是主动献的身,依仗抓住后宫里面不少人的把柄,才爬上了妃子的位置。柳王后似乎曾经想要处死皇太子安阳,听闻就是她泄的密。”
“都是传言不可信,你跟那些小商贩一路吗?”白叆尽管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可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当年自己藏在雕花小门后看到静雯和皇太子亲亲我我的情景,她突然意识到静雯是个很有心计的女子——跟瑛宸还不同,瑛宸是那种嘴巴上把你切割的体无完肤,心里还惦记你的那种;而静雯,是表面上迎合的天衣无缝,背地里给你一百刀一千刀的那种。
白叆依稀记得当年母妃救回静雯时她奄奄一息的样子。静雯的伤养了很久才好,她的左下腹部有一条很长很长的伤痕,不知道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刺伤。静雯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身世,只是将所有感情都包裹在浅不入肤的笑容中,那笑容叫人看了只觉得虚假,可宫里人人都戴着伪装的面具,白叆见得多,也懒得去猜想。她问瑛宸:“后宫那么多人,怎么会能让一个侍女抓住把柄。”
“这个嘛我不知道。不过事实就是如此。波宏皇族等级向来森严,一个小小侍女爬上了妃子的位置着实稀奇。我这里还有一则秘闻公主要不要听?听说先代波宏王早年还未继位的时候与二皇子也就是您的皇叔争夺王位,留下他正妻一副肖像至今还挂在宫里。据说这个‘雯妃’长得跟那肖像上的女子如出一辙。”
白叆一翻身爬起来:“今日那商人也这么说,我还以为他说笑——此话当真?”
瑛宸笑道:“我都是听说。”
“以前从没听你说过,怎么今日就成了百事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