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真茹族有越来越多的平民百姓仰慕女祭司大名,都跑到国都皇城旁边的隐世堂向她问卦占卜,祈求平安。真茹王认为此举会凝聚民心,准许女祭司每月四天时间住在隐世堂,专门接待各地的来访者。这一来,隐世堂变成了“闹市堂”,长夙不得清修,起初很是不满,后来在翾礐的劝说下也加入了为平民百姓祈福的行列。亲王大人借口派人协助女祭司,叫徐将军跟着监视白叆等人。
而每月这四天,是白叆最忙最累的时候,纷纷赶来的百姓接连不断,从日出到日落,就连夜晚也风餐露宿在外头排着队。
白叆一连三天每天仅睡两个时辰,早上天不亮就赶紧爬起来,继续为长长的队伍占卦司命。
跪在面前的是一位老妪,随她同来的一个十四五岁的男孩子扶她跪下。老妪从破旧的布袋中取出一个小包裹,一层一层打开,拿出来十两银子,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铜钱。
徐将军瞟了一眼:“一百两银子,少了不行。”
红衣女子不理睬徐将军,向老妪道:“老人家,您想问何事?”
徐将军一步上前,挡住跪在地上的老妪:“大王有过指令,前来问卦者,一律上交八十两,祈福者一律一百两。女祭司若是给人人都看一遍,那是肯定看不过来的。”然后指了指后面长长的队伍,“方才三品朝堂官员齐大人来访,女祭司不如先去后堂等着?”
白叆依旧不理他,起身绕过徐将军,将老妪扶起:“老人家,所求何事?”
老妪哭道:“求女祭司大人救命!小人年过六十,唯有一个女儿,这个是我外孙。小女嫁了个当地人家,小两口过的还算欢乐。不幸小婿沾染风寒,一命呜呼了。小女思念成疾,身染重病,卧床不起已有半月,寻遍大夫还是治不好。”
徐将军不耐烦打断她:“有病求医去,女祭司不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翾礐看不惯,对徐将军说话很不客气:“人命关天,这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是?”
白叆向那老妪道:“老人家,若是诊费不够,从我这里拿一些。”
老妪连忙推掉:“哪里敢叫女祭司破费?祭司大人,小人不是没有求医,而是寻遍了城中的大夫,都说小婿的魂魄不肯走,附在了小女身上,这才中了邪。我可怜的孩子啊,已经数日未进食了……”
她身边的小男孩儿也边哭边说:“求求女祭司大人,救救我娘!外公跟着娘也病倒了,外婆腿脚不灵便,跑了这么远,又等了整整三天才见到女祭司大人,求女祭司大人开恩,救我娘一命。”
徐将军不耐烦了:“我看你娘也没来,难不成要让女祭司大人跟着去你家?”
白叆最听不得小孩子和老人的苦苦哀求,一个哭天抢地喊着“女儿”,一个抽抽搭搭喊着“阿娘”,她正要答应下来跟那老妪去看看,齐大人带着一行人马恰好进了来。白叆就拉出长夙来帮忙,结果齐大人指名道姓要白叆和长夙一同为自己占卦。徐将军立刻命人将老妪和小男孩带了出去,随便甩了些银子。
众人同到后堂,红衣女子方才还挺精神,此刻却神色懒散,呵欠接连不断。白叆心不在焉地品着瑛宸端上来的茶,长夙坐在白叆对面冷眼旁观,翾礐抄着手倚着门也不言语,厅内唯数徐将军话多,跟齐大人声声套着近乎。
齐大人向白叆作揖:“齐某虽不懂茶,但也喝得出来这是陈年茶叶,想来是这隐世堂地处偏僻,从宫里分不到上好的茶。今年的龙井刚下来,不如送与女祭司大人一些。女祭司现在是真茹族最尊贵的神女,这下等茶叶怎能配得上尊贵身份?”
白叆瞧瞧自己杯中明明新鲜的龙井,眼睛瞟向在旁边偷笑的瑛宸一眼,简单地谢过齐大人。
齐大人说明来意,并奉上五千两黄金。原来齐大人所求有三,第一,齐大人私下囤盐,现在战乱,不知何时出手能瞒天过海且卖个好价钱,想让白叆给占卜一卦;第二,齐大人家的公子今年赶考,想跟女祭司求一枚保佑高中的瑞符;第三,家中八姨太年前流产,现在又怀了一个,想让白叆前去祈福。
红衣女子只得摆出卦,可她心不在焉,第一卦什么都没占出来。白叆就很镇定地把烂摊子推给长夙,借口说自己这两天操劳过度,不宜占卦,免得坏了齐大人的生意。长夙对她恨得咬牙切齿,可是不得不接。
一卦终了,长夙给出了个转手囤盐的日子,白叆在一旁看着卦象,抿嘴一笑什么都不说。
齐家公子赶考的事,长夙说什么都不接了。白叆想了想,叫瑛宸取出一味香料,说这香料能保佑公子中举。只是这香料有一个缺点,不能口服,只能吸入,且速度必须非常缓慢,此香料只有在清醒时刻才有效,若是入睡依然吸入香料,会适得其反。齐大人表示不明白,白叆便细细描述,要他混合着蜡油制成六寸粗红烛九百只,必须由齐家公子亲自点燃,并一直剪烛芯等到红烛烧尽灭掉,每晚三只。等九百只蜡烛烧尽,齐家公子中举有望。然后,白叆取出平安袋给八姨太,嘱咐挂在床头,每七日换一下里头的瑞符。
齐大人连连道谢,徐将一路尾随,把齐大人送到门口。
屋里头,只余白叆、长夙、翾礐和瑛宸,四人忽然一同笑出了声。
长夙先开口:“女祭司,你也太过分了。明明是你自己用心不专才占不出结果,反倒推给我。”
白叆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将鬓角处垂下来的几缕头发盘上:“囤盐本来就是禁止的。现在又想钻战争的空子发自己的财,对不起,这种卦我占不出来。”
长夙不满:“我也不想占这种卦。”
白叆笑道:“我瞧见了你摆出的卦象,若是比你推算出来的日子晚个五六天,价钱还能翻一番的。看来你也有心整整那个齐大人。”
长夙细细一想摆出的卦象,心中一虚,发觉白叆卜卦的本事已经把自己甩出了几条街,不过幸好白叆最后一句话圆了自己的脸面,也不知她究竟是无意还是故意说出来的。长夙脸红道:“都说卦象不能随便让外人看,女祭司怎么能看我摆的卦象?”
白叆赶紧说:“随便一看,随便一看。我连卦都摆错了呢。”
翾礐接道:“你那九百只六寸粗红烛,整蛊的意思就太明显不过了。你这是变着法子让他家公子挑灯夜读。还说什么每晚烧三只,呵,你这日子算得到准。烧完你说的数目,就该着赶考了。”
白叆抿嘴一笑:“我就是想让他好好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