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琰惊叹:“原来是在背诵吗?可是你方才背诵时候指向的齐铭文的确分毫都不差,真是巧合呢。你的确有天赋。”话没说完,只见白叆掩面痛哭。紫琰忙问原因,白叆把错杀真茹王事情大致说了一遍,说的断断续续,思绪混乱,表述不清。
紫琰什么都明白。白叆虽心中对真茹王有愧,可死在她手下的人太多,即便加上一个真茹王,她是无暇因此而流泪。真正摧毁她的,是她深信不疑的“断龙气血”没有解开她三危星的司命图。
可是,她完全读得懂自己的司命图吗?
她不应该早就察觉到吗?自己学术不精,怎么负担得起坠羽司命这么沉重的担子?
看着白叆,紫琰明白过来,这位红衣女子的那份在绝望中开天辟地的自信随着对司命术信念的崩塌荡然无存。
白叆哭了好一会儿,见紫琰沉默不语,开口问:“我是不是很残忍?”
紫琰回答:“对自由的渴望和对天命无知让你变得残忍。你根本没有懂得坠羽司命术,竟然就敢随便解读司命图。还说什么推算出来‘断龙血气’指的就是帝王临死之前的血液。到此地步,也算是对你扭曲天命的惩罚。”
“哈,我曾经是那么相信。”白叆自嘲:“半猜测半占卜,对了几次,莫名祈求来降雨,我就那么深信不疑地相信自己能够推翻桎梏,奢望更改命运。”说罢,她合上了书页,将厚重的史书放在一旁,不打算多看。
紫琰对此还是有准备的,她说道:“或许你更相信的你自己的错觉,相信着镜中的成像,”紫琰一语中的:“你明明那么信命——你按照命运的轨迹肆意进行解读,无休止地反抗,哪知你在起点就犯了错。你企图借助司命术当做翅膀逃离命运,可司命术源自对命运和生命的尊重,你的双手沾满鲜血,注定你终究还是会回到命运的牢笼。妄想用命运的预言推翻已经写定的命运,该说你是可叹还是可悲?”
看到白叆的痛苦,她想起跟诺袁的“不会伤害白叆”的约定,紫琰重重叹了一口气:“过去的没办法更改。这里有一本书,或许你能从中找到些启发。”说罢,递给白叆一本相对封面较新的厚重史书。
白叆从第一页翻起,见里面写的依旧是“齐铭文”,她根本看不懂。想要放下,但不好直接驳了紫琰的面子,只能心不在焉一页一页往后翻。翻了几页,她开口问道:“命运真的是像这本书,不懂文字的人就是看不懂。随心所欲,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读法。”
紫琰道:“只是些不再使用的文字而已。”
白叆继续说:“正是因为文字不再使用,即便内容真实,也没有人能领悟。”
“你说得倒也有几分理。但是我不明白,你对司命图的解读分明不是完全错误,虽然没能彻悟,但怎会看不出想找的人究竟是谁?”
白叆一愣,浑身仿佛被紫衣女子倒头浇下一盆冷水:“是谁?你在说那个‘断龙气血’?你知道是谁?”
“果然啊,越是靠近,越是察觉不到。最重要的人永远是身边被忽视的那一个人——你,你们,都一样。”
红衣女子喉咙干涸,翻动书页的手指被抽干了血似的冰冷:“什么意思?”
“你是真的看不到吗?还是看到了却装作不知道?”紫琰有点恼,只好亲手帮她戳穿最后一层薄薄的纸:“离你最近的人,你最在意的人,唯一一个陪你走到最后的人。他跟‘龙’也有关系,不是吗?”
白叆的心脏仿佛停止了跳动。手中的史书刚翻到第三十五页,就“啪”一声掉到了地上,紫琰费尽心思在第三十六页往后写下的字迹她永远都看不到了。在她的脑海,所谓的“龙”究竟是谁这个问题,答案慢慢清晰。
她早该想到的。说什么“断龙血气”指的是濒死的帝王之血,还为此不惜杀掉雯妃的幼子,间接害死了善待她的真茹王,而与她距离最近的黑衣男子长剑中封印的是真真正正的龙,她却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的确,翾礐承诺过会为她杀尽人间帝王,可笑的是当时听到这句话,她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安慰。现在想想,如果翾礐真的能杀掉所有帝王的血脉,不就证明了他才是独一无二、当之无愧令天下臣服的王者吗?真是可笑,究竟是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双眼,盲目了心智,连这个最简单的漏洞都没能看出来!
她只能笑叹命运弄人了。
为什么最后一个知道真相的,永远是她。
紫琰盯着扣在斑驳地面上的陈旧史书,心思复杂:“你竟然没有注意到?翾礐一直守候你,就算不用司命术也该能看出你们互相纠缠的命运。你自以为参悟了司命的奥秘,看得见牵动命运的细线,却连根本什么都没有看透。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命中注定呢。”
白叆缓缓抬头,空洞无物的眼神将内心世界的彻底崩塌彰显无遗。紫琰看到她紫色的双眸,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美丽动人。无奈这双眼睛自以为看透命运轮回,到头来被捉弄不休。
“天啊,是他。”一声叹息,将白叆所剩无几的灵魂也给抽走了。
“哈,哈,哈!”白叆忽然仰头接连大笑三声,“为了寻找‘他’,我杀了好多人,为了报仇,我杀了好多人。结果就在我身边,根本不用费工夫寻找。他的血,他的才是‘断龙血脉’,可如果取了他的血,他就要死。”
“且不管他究竟是不是你要找的人,如果他是,就注定要用性命换你命中三危星的破解,如果他不是,也会跟所有与你有关系的人一样死于非命。”紫琰缓缓开口:“古人说过人一生至少有两双眼睛,一双是用来看见,一双用来看清。你心中的那双眼从未睁开过。”
白叆恍如自问自答:“是不是……在哪里睁了眼,就要在哪里闭上?”说罢不理会紫琰,自顾自:“波宏族人死后要埋葬在镜馆中,可我的镜馆没有啦。明明生于波宏,却不知死后究竟能埋在何处。我知道整个波宏真茹都对我恨入骨,本想着跟他隐世平静地活着,可是,可是,最后的理由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