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琰点头:“白叆的通灵是火,如果她没有前世记忆是因为自己不愿回忆起来,诺袁你应该知道为什么。”
“住口!”诺袁强硬打断紫琰的话语,却因此扰乱了气息,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你看你说句话都这么费力,怎么去得了坠羽阵?”紫琰只得再一次给诺袁注入法力。
“……紫琰,若你还惦念往日的情分,就不要去找白叆。”诺袁的一句话将紫衣女子的脸色说得瞬间变黑。
“我不去找她,可你去得了吗?你又不肯告诉我怎样才能操纵坠羽阵,拖拖拉拉一直等到大祭司控制了魔族就什么都解决不了。”紫琰发怒,手下加了力度,震得诺袁气息紊乱。“我知道你担心白叆,觉得对不起她,你不想她卷入这么危险的祭祀。可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能得到逖斯蒂奇的许可重返羽族,也就等于间接得到了王的原谅,她两姐妹或许还能有转世。”
紫琰说着,胸膛中的气血翻涌:“你跟鹔鹴姐妹的游戏已经追逐了几万年,还是在一张赌约中禁锢着,你们都没有自由,连自己的命运也无法掌控,还不觉得疲倦吗,难道让鹔鹴们无休止的在轮回中纠缠对峙是你希望看到的?”
诺袁似乎化成了石头,静静听着紫琰的声音:“你还不明白这场赌注你早就输了?就输在你被剥夺了司命人的称号却还是把司命术传于人世。没错,一切都开始于祈巫。你通过祈巫将司命术再现世间,更改了祈巫、容妃、白叆多少人的命运?你犯下的错已经注定了鹔鹴姐妹不能得到救赎。如果你现在肯认输,让鹔鹴姐妹为保卫‘封魔之路’而死,王会原谅她们的。你放弃吧,还她们姐妹一个平静的转世。或许她们会转世成一对平凡的鸟儿,能在空中自由飞翔,不是你们羽族毕生的心愿吗?”
诺袁合上了双眼:“我一直追求的,却成了禁锢我的牢笼。可是鹔爱对我恨之入骨,她死前发誓绝对不要记起我,所以我们才会相见不相识。我已经伤她很深了,难道你要瞒着她操纵她的命运,将她匡死在祭坛上吗?”
紫琰叹气:“我有一计,你看这样如何。”
“你要怎么做?”
“这本是你们羽族的事情,我一个外人不便干预;况且贸然透露出白叆没有询问的信息,也违反了当日向王立下的誓言,我不好主动直接说破。但如果白叆主动发问,作为回答,我告诉她也并非不可。”
“你怎样让她发问?”
紫琰向着逖斯蒂奇道:“借我一点法力,我需要一本史书。”
逖斯蒂奇问:“要史书干什么?”
“把羽族写进历史。白叆曾经补全《司命》,对任何跟羽族或司命术相关的事情都会有兴趣,当她看到天魔滇鸢的审判羽族或者,自会问我事情的来龙去脉。”
“可是自从第三世执笔史官被杀,天魔滇鸢就不允许任何人撰写有关天魔族的历史,更何况羽族历史必定要用‘齐铭文’书写,当今世人看不懂。”
紫琰道:“‘神之眼’固然禁止以当世文字书写羽族历史,我也知道随便将白叆的前世写到史书中拿给她看也忤逆了神的意志,但创世第一本史书送到神面前过目的时候,神只看到了第三十五页便放下。因此‘神之眼’只会看到史书的第三十五页,只要从三十六页开始以当世文字书写,就是在‘神之眼’管辖范围之外,白叆翻到三十六页,看到当世文字记载并问我问题,我回答她并告诉她实情也就合情合理了。”
逖斯蒂奇叹道:“你竟然也会施计逾越与神结下的约定。”
紫琰理理头发:“我当然不想。为了计划周密,我打算把《坠羽司命》的内容摘录到书中。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只要你不说出去,便没有人会知道。”
紫琰做事计划永远这样周密,连逖斯蒂奇也不由心服口服:“我自然不会说出去。”
诺袁解下一片坠羽:“你做事不计后果,拿着。万一出差池,还能救你一命。”
紫琰接过,问他:“峥音送你的十三只羽毛,究竟有多少是你自己使用的,有多少是给别人用了?”
恍若未闻的诺袁慢慢站起,面对逖斯蒂奇,两位羽族族长面面相视,诺袁说出了隐藏许久的话:“我欠你们太多。可还是想请你原谅白叆和妘约娴。”
刚继位就惨遭灭族的逖斯蒂奇神色凝重,点头:“我答应。可你欠羽族的债,不是一句话就能还清的。”
紫琰抱臂:“他背负这笔债,已经还了万万年。诺袁,你要去哪里?”
“送云儿会千年岛,然后,去真茹族见白叆最后一面。”
诺袁抱起妘约娴,拖着步子蹒跚远去,紫琰突然意识到眼前的虚弱人这次是真的要永远消失了,而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面,她突然恐慌起来:“诺袁。”见他停下脚步,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很好奇……你受多重的伤都一声不吭,还总是把坠羽让给别人……是感觉不到痛楚吗?圣王难道把你的痛觉也给剥夺了?”
诺袁没有回头,没有回话。只是脚步稍作停留,便带着妘约娴离开了。朝阳渐渐冲破重重云层,再一次将温热的光芒洒向被黑夜冰冷的大地。
逖斯蒂奇代替诺袁答道:“紫七煞可听说过,有一种人只有感受到疼痛,才知道自己在活着。”
随着红日升起,逖斯蒂奇的灵魂开始变得透明,他望向紫琰:“你从来不打无备战役。这次必然早就计划好了。”
“是。”紫琰承认:“时间拖得太久,一切该结束了。诺袁明知这一点却还是不承认,总得有个人画上句号吧。”
“你要去哪里?我送你。”
“多谢。”紫琰喃喃道:“……太阳已经很高,你是不是也要离开了?”
逖斯蒂奇梦呓一般自言自语:“就像你说的——都结束了,多留无益。”
“我不懂佛法,但是……要不要我为你超度?”
逖斯蒂奇的笑容变得虚幻:“你竟然记得当年的话……呵,怎敢有劳紫七煞。”
紫琰摇头:“你也记得当年的回答。你还在恨我。”
如同阳光穿透身体,逖斯蒂奇对前世的记忆成了阳光下五彩的泡沫,薄薄的,轻轻的:“没有。”最后一刻,他坦白承认:“我从不曾恨你。”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紫琰别过脸去,从眼眶中涌出的泪水还有温度,却在嘴角处变得冰冷。
“对你我已无所求。紫琰,”他唤出了紫衣女子的名字:“你可知羽族人的毕生追求。”
紫琰记起面前即将消散的灵魂曾经问过她同样的问题:“你说过的。我都记得。”
“那……为何不替我开心?”逖斯蒂奇的最后一点魂魄将她颊上的泪水吹散,然后融入风中,飘散的无影无踪,他用最后的法力将紫琰托上天空。紫衣女子看到自己在飞翔。她猛然回头,身后空旷的三印坠羽阵断壁林立,已成辽阔地面上微乎其微的一小堆碎石,其中除了金色的阳光,什么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