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好不容易相见,我不想你死。”血泪交织的粉衣女子秀美脸上全是血泪的污痕。
“居然反抗不伏诛。”逖斯蒂奇冷笑一声,“啪”一下捏碎了手中的剑气,怨灵四散,一起向身受重伤的两人冲去。妘约娴只得硬着头皮抬手还击,以绸带击向一股怨灵。柔软的绸带怎经得怨灵的袭击,可谁都没有料到,那怨灵在触碰到系在粉色绸带上的白玉片时,竟然化为飞灰。
妘约娴得空,奋力抛出全部绸带,十二条粉色的绸带护住两人,另十一条暂时抵住了来自四面八方怨灵的袭击,可她受伤太重,体力渐渐不支,双臂越发沉重,左支右绌。
“看来你体内还残留圣血,伤成这样还能驱散怨灵,的确令人佩服,但,也只是负隅顽抗。”逖斯蒂奇认出妘约娴的步伐和气虚,他手下加力,牵动怨灵搅起狂风,将妘约娴的二十四根绸带吹得无法控制,险些将她卷到天上。
就在妘约娴费了好大劲儿才将二十四根缎带拽回地面之时,她才发现自己悬浮在了半空中,支撑她的力道忽然消失,她重重下落,在这个高度,她会摔得粉身碎骨。
伴随缎带突然有一阵缤纷花雨从天而降,洋洋洒洒,似是六月飞雪,在阳光的照映下五光十色。纷飞的花瓣围绕在妘约娴和诺袁的身边,保护他们免受怨灵的侵害。妘约娴问问落地。
花香四溢,花瓣越飘越多,轻轻掩盖住了地面上的血渍,原本血腥的刑场此刻被装扮成了幻境中的花海。遍地的鲜血在花瓣的亲吻下竟然幻化出了纷飞的赤蝶,这些微小的生物扑闪着翅膀浴血而出,与满天的花雨一同纷飞。凡是触碰到花瓣和赤蝶的怨灵,无一不是化为飘散满天的一缕幽魂,飘飘然消失在无垠地平线。
穿过迷幻般的花雨,逖斯蒂奇看到粉衣女子的泪水,他不禁脱口:“你的通灵是花。千年树上的花居然感受到泪水中的绝望,穿越时空来守护你。”伸手,一只赤蝶停落在了逖斯蒂奇指尖:“时隔千年,赤血蝶重现于世,莫非你认得魔界信使?”
妘约娴含泪答道:“当年魔界信使将赤血滴入我的口中,才得以驱散怨灵,救了我和姐姐的命。”
逖斯蒂奇看着赤血蝶承载最后一道怨念融入花雨,叹道:“既是魔界信使的赤血蝶,怨灵不便出手杀你。可你背叛羽族,必须以死谢罪。看来只有我亲自动手了。”
诺袁将妘约娴拉到身后:“即便没有鹔鹴姐妹,我也不想在魔界停留长久,离羽族是迟早的事。”
逖斯蒂奇点头:“那好,这就赐你一死。有什么遗言么?”
诺袁嘴角边露出解脱的微笑:“没有了。”
这千万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沉浸在痛苦之中。对于族人的悔恨宛如锁链自始至终折磨着他的心。第四世羽族残存的鸟儿被送上祭坛,他只能做一名无力地逃兵,旧地重游的时候躲在石钟的后面悄悄流泪;寻找鹔鹴的希望渺茫,他无数次在天涯边回望行走过的道路,孤独一人咀嚼这将人逼疯的绝望。他把整个世界走了几遭,从未寻得鹔鹴的身影。起初沸腾的热血被时间的冰冷海水彻底降温,随之产生的狂怒又在孤独冻结成的冰川中停止躁动,最后他彻底把自己埋葬在贫瘠荒地,连同默然、麻木、空虚一并定格在了永恒的惩罚中。
或许他早已死掉了,他早就应该不在世上,可只为着一个幻想中的圆满,一次一次忍耐寂寞和失望,一再打破自己忍耐的底线、挑战自己的承受力。这种类似自残的坚持竟然在反复熟练千万年之后,成了他游走于世间不可或缺的陪伴。当年的冲动与执念早已成了铭刻在石碑上冰冷而锋利的文字,带着十足的讥讽祭奠他。他脸上的每一丝笑容,口中吐出的每一个字眼,脚下迈出的每一步,都成了不得不做程式和不得不接受的炼狱。
此时的他,还想说什么,还能说什么?
妘约娴推开诺袁:“你不能杀他,我们还没找到姐姐。”
面前的逖斯蒂奇发出狰狞的笑声,嘲弄一般:“啊,差点忘记了,你还有一个姐姐,你还没找到你的姐姐。”
“的确,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姐姐是谁。你还不能杀她。”轻悠的声音从幽暗的废墟中传出,众人望去,一名紫衣女子废墟深处缓缓飘出。紫衣女子长发及地,松散披着,她那紫色长裙下并无双足,轻飘飘如同鬼魅,腰间的银铃发出清脆的声响:“逖斯蒂奇,难道你看不出来吗,仅凭诺袁残余的功力,想要驱散恶灵也是易如反掌。他硬生生接下恶灵的惩罚,这份赎罪你还不接受?”
逖斯蒂奇收手,表情变得严肃,恭敬行礼:“紫七煞。”
紫琰淡淡回礼:“别来无恙。”转眼间飘身到了诺袁跟前。
“诺袁,好久不见了。”紫七煞淡眉一挑,嘴角上翘。
妘约娴抓着诺袁的手臂,眼睛惊慌地盯着离她只有一尺之遥、飘在半空的无足女子。青衣男子想起了给她打造的金质轮椅。第三世他跟紫琰不合,两人有过不少争执,在海崖石战中不忍看着同伴被杀,便救下她并为她打制金轮椅,可这并不意味着能淡忘得了两人不愉快的过往,他不想在紫琰面前暴露自己的脆弱无力,可浑身骨头都被逖斯蒂奇和怨灵打散了架,他能做的仅仅是微微点头。
“紫七煞,你为何重伤至此?”逖斯蒂奇清晰地记着最后一次见面,七煞紫衣女还是足踏黄绸鞋,而万年之后,出现在他面前的只是类似一只无足鬼魅的虚弱女子。
“海崖石钟旁,不慎被斩去了双足。诺袁救了我。”轻飘飘的声音,轻若空气的身影。逖斯蒂奇还要问,紫琰打断他:“没有人愿意重复自己的痛苦,你不要问了。”
逖斯蒂奇对紫琰十分敬重,听她这样说,也就停止了发问。
紫琰指着妘约娴向逖斯蒂奇道:“她理应知道一切。你听我说完再做判决。”
逖斯蒂奇撤掉所有法力和结界,顺从退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