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子走后,潞谙立刻前去探望翾礐。卿澜一直守在床边,一见潞谙哭得更加伤心。潞谙忍住强烈的冲动,轻轻拍着她后背柔声安慰,卿澜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
这时候小宫女夕月将熬好的药送进来,赶紧向潞谙下跪行礼。
潞谙知道她就是近来颇得宠的宫女,平常不得空召见,此时便细细将夕月打量一遍,觉得虽有几分姿色,但在宫中依旧太过平庸。然而想及此时有个细心的人在他身边照料也是很好的:“翾礐将军还没醒来?”
夕月含着泪回道:“还没有。奴婢每日都给将军熬药和参汤,将军也不曾喝,太医说这样不吃不喝伤口好的更慢……”
潞谙叹道:“把参汤放到这里吧。”说罢叫夕月退下了。
床上的黑衣男子头发凌乱双目紧闭,嘴唇和面颊都没有血色。潞谙不知道所谓的剑中封龙究竟有多厉害,可她是第一次见到翾礐这样脆弱这样安静地躺着,她给他掩好被角,心中阵阵疼痛。
对他这样高傲的人来说,这次的失败肯定比要了他的命还痛苦。潞谙想着,只觉得头昏眼花,一双洁白的玉手抓着锦绣丝袍中颤抖不已。
潞谙泫然欲泣,只听一个微弱的声音响起:“怎么是你?”她看着微微睁开双眼的黑衣男子大喜过望,竟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醒了?可好些了?你睡了好久,可急坏我了。”
翾礐收回被抓住的双手:“我没事。”
潞谙赶紧端过来那碗参汤要喂给他:“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赶紧把汤喝下补补身子。”
潞谙这样亲密的照顾让翾礐十分不习惯,他身子微微后倾避开她如兰的呵气,忍着抬起手臂牵扯后背伤口的剧痛接过瓷碗,将参汤一饮而尽。
潞谙将瓷碗放在桌上,又转向他嘘寒问暖:“感觉好些了吗?听说太医拿了最好的药材给你的伤口敷药,伤口还疼吗?”
黑衣男子略一点头,一碗参汤下肚,他腹中有了一股热气:“不碍事。”他看向四周,问:“女祭司可还好?”
潞谙那冰肌玉骨的双手本来要试试他额头发不发烫,听他这一问,缓缓将双手收回袖中,声音比方才少了激动,多了冰冷和平静:“女祭司昨日醒了。”
“她也被打得重伤,太医看过她了?她伤得重不重?”
“女祭司没事。我昨日去看她的时候她只是精疲力尽,太医嘱咐她要多休息。”
翾礐高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潞谙看着他似笑非笑:“昨日女祭司一醒来,也问起了你。她本想来看你,可身子太虚弱根本走不了路,她脾气真够倔的,竟然想叫侍卫把她抬过来。多亏瑛宸拦着她才安静了些。”
黑衣男子默然许久,开口,语气充满悔恨:“都怪我——我怎么能允许她跟来上战场?我是怎么想的,竟然让她跟我一起迎敌?我该直接把她送回皇宫的。”
潞谙赶紧劝他:“不要自责了,你看现在你们俩不都好好的吗?唉,你别乱动,等你伤好点儿再去看她也不迟。你先等着,我去叫夕月给你把药热了端来。”翾礐眼底的自责惹得潞谙心痛不已,她神情恍惚,明白那两人之间的早已存在剪不断的纽带,而自己不能透露实际身份,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他,最终与他渐行渐远。
潞谙躲在幕帘之后拭干眼泪,正准备掩上重门,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身后突然出现的男子扑了个正着。此刻的翾礐不知何故像是发疯的野兽一样眼眶血红,还将她按到门板上,动作迅速而粗暴。潞谙心底一凉,失手将烛台打翻在地上,红烛断成两截:“翾礐……你这是干什么?放开我!”她哪里知道方才侍女夕月送来的参汤是用了禧妃的药材,毒蛇一样的禧妃哪里会安好心?禧妃算准了潞谙去探病的时辰,叫夕月把掺进迷药的参汤送去给翾礐喝,一切如禧妃所料,翾礐和潞谙正中陷阱。
黑衣男子对周围的声音完全听不见,只把头深深埋在她的肩上贪婪吸着她的香气,潞谙使出全身力气想要推开他,可她那点儿力气哪里大得过战场上所向披靡的将军?她急道:“翾礐你到底怎么了?快停下……我们不能……”
黑衣男子毫不在意怀中女子柔弱不堪的反抗,他整个人一副迷离而又张狂的神态,与平日那个冰冷得让人不敢靠近的将军判若两人。他压低着嗓音,在她耳边轻声叫着“白叆”的名字。
门“轰”的一声被撞开,一行装备严密的士兵冲进寝殿,八、九人一同冲上去按住翾礐,翾礐本就神志不清步伐不稳,恰在此时后颈挨了一手刀被众人擒住,为首的亲王大人冷冷下令捉起来扔进大牢。
潞谙惊慌失措:“亲王、亲王大人?翾礐将军重伤未愈,求亲王大人饶恕!”
亲王冷笑:“饶恕?罪臣大逆不道竟敢觊觎皇太子的人,来人,把着贼子扔到大牢里等候发落。”
潞谙一急,只身拦在众侍卫面前:“翾礐重伤高烧不退神志不清,他没有做什么。”
亲王大人伸手把潞谙抓到自己面前,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我早听说你跟这个逆臣不干不净。难道要我连同你一起押到真茹王面前?你为什么在他的房里?数十人都看到你们俩苟且之事!如果你想闹到真茹王那里,好,让我看看你怎么辩解。”
紫晶殿那边暂时还风平浪静。白叆一早醒来觉得身子轻松了许多,她惦念着翾礐剑中的龙是个危险生物,就叫瑛宸从大祭司的书房找些上古神兽龙族的书籍翻看。
短发女子将一摞厚厚的书放在她面前:“公主身子刚刚见好就迫不及待要帮翾礐将军找到控制住龙的方法,可见情深。”白叆不理睬,瑛宸也觉得没趣,就到一旁逗弄着绿色的鹦鹉,瑛宸自言自语一番,然后咯咯笑得开心。
“小绿你知道吗?我们的‘战神’遇到对手了。这次的对手不仅有波宏的玥焕和琛竣,还有一个从天而降的神人。”
鹦鹉瞪着一双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短发女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也说不出什么。下一秒,它就开始大叫:“短发!短发!”
女子哈哈笑着,用竹枝轻轻打着绿鹦鹉:“你是不是不准备饶过我了啊?提醒我多少遍了?”
她回头:“我觉得这头短发挺好看,公主觉得呢?”
在看书的白叆没有回答。
“听说前日禧妃在真茹王面前参了翾礐一本,鼓动真茹王收回翾礐的剑。真茹王老糊涂的不行,疑心越来越重。”
白叆翻过一页书。
“公主别嫌我多嘴。你的心思我看得出来——你刚醒来第一句话就是问翾礐将军可好,现在又故意不去看他。像公主这样放不下身段的,小心翾礐将军哪天真被拐跑了。啊,是我思虑不周,公主现在不去见他也是有原因,他在战场上从来没输过,这次却成了败将,他那般心高气傲,此时也不想见公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