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叆随口说一句:“有什么奇怪的。他应该不喜欢战争,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开饭庄。”说罢尝了一口烧鸡,这烧鸡是波宏族作法,她吃的十分顺口,一连吃了两只鸡腿。瑛宸一直笑眯眯看着自己,白叆被看得不舒服,放下手中的骨头:“你笑什么?”
瑛宸赶紧答道:“公主平日里最多吃一个鸡腿,今天却吃了两个,我看公主食欲不错,因而开心笑了一下。”
白叆“哼”一声,一针见血:“少跟我拐弯抹角,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瑛宸大呼小叫:“公主真是火眼金睛!你怎么知道我有事情没说?”
白叆最受不了瑛宸装作欲言又止、不停给自己下圈套的伎俩,她耐住性子:“到底什么事情,说吧。”
“玥焕将军秘密求见,公主去还是不去?”
白叆一听,愣了三秒钟后忙抽出手绢揩去嘴角的油渍,又仔仔细细把手擦干净,她问:“玥焕什么时候来了?”
瑛宸笑着又递过来一块手帕:“来了好一会了。”
白叆再擦一遍双手:“翾礐知道吗?”
瑛宸慢悠悠给白叆整理好衣服:“翾礐将军知道的话,我还有机会来告诉公主吗?是玥焕直接找到我。”
白叆点点头,埋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如果早些告诉公主,公主准保空着肚子去见他,要是兴奋得晕倒可怎么办?”
白叆气得要命,可是不好说什么,她匆匆将长发挽起,转过身来问瑛宸:“簪子呢?”
瑛宸从袖中取出一个檀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有八枚发簪:“公主要哪一个?”
白叆点着个梅花簪道:“这个。”
瑛宸笑着给她插上:“公主的眼光真好。还有这件云纹小长袄,公主要不要穿上?”
白叆瞪着眼,把瑛宸变戏法一样拿出来的一件件衣裳服饰穿戴好,问她:“你都准备好了等我上钩是不是?唉——你看我如何?”
瑛宸笑着打量着白叆:“一身嫣红长裙配着梅花簪很好看啊,叫人以为是姑娘家偷偷跑出去幽会情郎呢。”
瑛宸这一路上跟的有些紧。不过,若不是有个在身后逼她往前走的人,白叆可能会在半路就掉转头。马上就见到那个在她记忆中停留十二年的白衣身影,她有些胆怯。
“公主,你说他偷偷来找你是不是要你放了波宏王和妘公主啊?”
“公主你会不会听玥焕的话放了波宏王?”
“公主你怕不怕翾礐将军知道?”
“公主你……”
瑛宸就没闭上过嘴!白叆听着心乱如麻。她当然猜得出来玥焕选择此时前来的意图,如果可以选择,白叆不愿意与玥焕在这种场合下重逢,因为这种见面听上去有着强烈的目的性,明摆着是利用和被利用的关系。白叆开始胡思乱想,她一会儿觉得玥焕不敌翾礐,是逼不得已才来找自己,一会儿又觉得他来找自己还有别的原因,比如——
比如他想见自己,不为任何原因任何人,单纯相见自己。
瑛宸为白叆掀起帐帘,然后退下在外面守着。眼前耀眼的男子叫她双目一花,等了十二年,还是见到了。他依旧一身白衣,连盔甲也是银白色,佩一柄宝剑,与她想象中的一样英姿飒爽。
玥焕一见是白叆,倒头拜倒:“请女祭司救救波宏王和妘公主!”
白叆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心中的喜悦,脑海里就有什么东西“哗啦”一声,完全碎掉了。她双耳发蒙,只能看见玥焕嘴在动,看见他眼神焦虑如焚,可听不见他在说什么。
就……就这样了?就算是有目的性的接触,这种单刀直入来的也太快太突然了吧。
没有一句问候,她这十年活的好不好并不是他现在所关心的,他一心只要救出妘约娴和波宏王。
白叆看着他唇形不停变换,心中凄苦如雨,却无法对他生出一点憎恨或不满,更没有理由也没有资格指责他。他是妘公主的近身侍卫,与自己本来是毫无干系的两人。所以,不管是在六容礼上送给自己的一捧荷花,是借给自己依靠哭泣的肩膀,还是答应为自己打理镜馆开辟墓地,对于白叆来说都是额外的恩赐。这本是不属于她的,她很幸运,偏偏就得到了。
她自嘲自己想得太多,也自嘲自己起了贪念。
白叆在心中自言自语:“唔,就这样了。”
玥焕似乎问了句什么,白叆没有听见,也就没有回应。他察觉到白叆神色不对劲,重复:“女祭司?”
白叆立刻给他一个明丽的微笑:“没事。”她本来想说“多年不见差点没认出来你”之类的话语缓和一下气氛,可她忽然就犯了懒,觉得连打圆场的必要都没有。
玥焕看见她的笑容,稍微松了口气,道:“我知道这要求太过分,还希望女祭司帮忙。”
白叆微笑着、十分抱歉地着看他,心中宛如刀绞:“波宏王和妘约娴是翾礐抓住的,我只是出宫办事,插不上话。波宏族不允许女子过问政事,何况我是女祭司,”她笑笑,补充,“还是个出身波宏族的女祭司——翾礐都不许我探望波宏王的。”
玥焕自然知道白叆的难处,明白贸然叫白叆放走波宏王和妘公主,不仅救不出这两人,反而还会连累白叆:“女祭司说的是,都怪玥焕考虑不周。这十多年女祭司在真茹族定受了不少的委屈,早些年真茹族曾经给波宏王写了信,说你已经死了。我心中总是有疑惑,就暗中派人去查,这才得知你只是被打入冷宫,我一直很……”
白衣将领忽然感到一阵微热的香气扑入自己的怀中,他愣了一秒,低头怔怔看着环抱住自己的红衣女子。
怀中的人气息有些微弱,带有哭腔似的:“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我们之间只能打些官腔么?你什么时候改口跟我叫‘女祭司’了?”
玥焕艰难地开口,他喉咙发涩:“叆。”他也伸出手将红衣女子揽住:“我知道你过得不好。”
这一句话,把白叆心中的阀门打开,她“哇”的一声,顷刻间哭成了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