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扬站在门外,望着苍穹中那轮近圆的明月不禁悲从中来。月光洒了他一身,映衬出他削瘦的身形,俊美的面庞和难以言表的孤独。
柳若烟走到他身旁,递来一杯热茶,她仍记得他有喝热茶的习惯,无论春夏秋冬,无论三伏九寒,从未改变。
他接过茶,一抹淡淡的笑容转瞬即逝,轻声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清扬!”柳若烟忍不住轻唤了一声,道:“天舞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不要难过了,好吗?”她看着他瘦削的面颊,不禁悲伤起来,那个气度不凡的翩翩公子到底去了哪里呢?
他没有说话,只是仰望着天空中的玉盘和繁星。
“清扬,其实……”她忍不住要说了出来,却被传来的脚步声打断。
“絮儿!”嘉弈走了过来,道:“让他一个人静静吧!”
她点点头,看着他在月光中孤独的身影不舍离去。
“刚才为什么不让我告诉他?”柳若烟道,眸子中有几分责备之意。
“你以为这样是对他好吗?刑姑娘的心意难道你不了解吗?”嘉弈扶着她的肩膀,语气坚决却又充满温情。
她没有说话,泪顺着脸颊滑落,他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抚摸着她的青丝,道:“放心吧!他会熬过来的!”她哭得越发伤心了,只是为了玉清扬与刑天舞的悲惨结局。
寒汩玩弄着手中的杯子,道:“不如在这儿多住几日吧!”
玉清扬看他只是玩弄杯子,却不喝茶,淡淡一笑,道:“没有酒的地方,你受得了吗?”
寒汩放下茶杯,满脸的无奈,苦笑道:“难道嘉弈一坛酒也没有吗?”
玉清扬没有说话算是默认,只是又倒了满满一杯茶,自顾自的饮起来。
寒汩轻叹了一声,拿起玉清扬手边的茶壶倒了一小杯,浅尝了几口,自我安慰道:“其实,茶也挺好喝的!”
玉清扬只是浅笑不语。
半晌,寒汩一惯低沉严肃的声音传来:“我看得出,自与灵剑子一战后,你的元气便一直没有恢复!”
玉清扬放下杯子,缓缓道:“说实话,直到现在我还有点后怕,他的武功实在是……”他转头看着寒汩,“即便是从前面对奚子星,我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
寒汩看到他满脸愁苦之色,不禁有些心惊,道:“你说过他的师傅是鹤杖老人。”他微微抬起头,“他可以称得上当今武林第一人,即便是姚、宇两位前辈健在,易堡主复生,恐怕也未必是他的对手。”他故意将“姚”字说的很轻,以免引起他的悲伤之绪。
玉清扬拿起恽霖剑,轻轻抚摸剑首上的玉,“你还记得穆珩的飞鸽传书吗?”
“莫非你已经知道了?”
“是灵剑子。”他顿了顿,又道:“他在莺燕坊时说过,他的内力乃纯阳之气,且掌中带有烈火,这也是恽霖最忌讳的,在雒山比剑时,他激我用恽霖也印证了这一点!”
“原来如此!那,神兵大会时你可一定要小心!”他嘱咐道,眼神又似从前般犀利,仿佛能够穿透一切。
玉清扬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不再多住几日了吗?”柳若烟不舍的问道。
玉清扬淡淡的一笑,道:“我中秋的时候再来看你们!”他的眼睛炯炯有神,面颊生光,与半月前已大不相同。
寒汩笑笑道:“嘉弈,下次来的时候你一定要准备几坛好酒!这半个月,可折磨死我了!”
众人都笑起来,嘉弈道:“一定!”
玉清扬纵身上马,道:“那中秋节见了!”
寒汩也翻身上马,道:“后会有期!”
“保重!”“记得回来看我们啊!”
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柳若烟轻轻倚在嘉弈的肩头,眼底又是那抹化不开的忧愁。
寒汩一边策马扬鞭,一边道:“我先去师傅那边了,别忘了,神兵大会时,切不可暴露了身份。”
“我知道,放心吧!”玉清扬答道,将寒汩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那,神兵大会见!”
“一路小心!”
寒汩快马加鞭赶往万书苑,玉清扬则赶回清扬居,毕竟是十年一次的盛会,总要好好准备一下。
微风中夹杂着荷花的清香,轻轻撩起他鬓前的青丝。池中的荷花摇曳着,妩媚的身影在绿叶丛中翩翩舞动,水中的各色鱼儿贪婪的享受着池水的清凉,尽情的嬉戏。
他倚着横栏小憩,像是一个忙里偷闲的儒雅书生,同样贪婪的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闲适,听到远处传来的脚步声,他仍无动于衷地坐在荷花池边。
“二少爷,这是大少爷派人送来的信。”姚夏把一封信递过来。
他懒懒的坐直身子,一边接过信一边道:“有劳夏叔了!”
姚夏露出祥和的笑容,问道:“今天想吃什么啊?”
玉清扬皱皱眉头,顷刻又突然笑起来,像小孩子一样指着荷花池道:“就他们吧!”
姚夏笑笑,道:“好!我现在就去准备!”于是转身离去。
玉清扬打开信笺,姚远晰豪放洒脱,浑厚深沉的字映入眼帘:
昕儿:
神兵大会将至,为防暴露你的身份,我们决定由文煊带着愠麟刀前去流剑阁。到时,外公也会前去参加,不论是外公还是文煊,你都要谨言慎行,切不可露出任何亲密之举,也不要锋芒太露,以免招来祸端。
一切小心!
兄:远晰玉清扬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样也好,只是,看到他们,我真的有办法装做不认识吗?”
一个仆人走过来,道:“少爷,荷花宴已经准备好了,管家请您过去!”
“好!”他站起来,将信放好,边走边道:“夏叔可真不愧是名厨啊!”没走出几步,他又对身后的仆人道:“你把大家都叫来吧!我们一起去尝尝夏叔做的荷花宴!”
仆人满脸喜色,答道:“是,少爷!”
玉清扬笑笑,独自向前走,荷花的清甜香雅已经渗入了他的心中。只是如此美食美景,一人独享岂非太孤独。
玉清扬骑着吉光前往流剑阁,恽霖被装在一个玉匣中,正是“琉璃玉匣吐莲花,错缕金环映明月”。随行的是姚夏精心挑选的一对小童,都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年纪,一路上唧唧喳喳没完,却也欢声笑语不断。
走到山脚时,玉清扬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这里看到傲浅的情景,她的一身红衣,她的骗局……一阵马蹄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一辆马车从远处奔来,身后有几匹黑马在向前飞驰,半晌,那几匹黑马便围住了那辆马车。
玉清扬回头看着他们,吩咐随行的小童道:“小言,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公子!”
驾车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满脸恐怖之色,握着缰绳的双手微微颤抖,似是十分害怕前面的这几个人。
那几个人“哈哈”大笑起来,为首的是一个壮汉,只见他方眉阔脸,面如银盆,齿若偏只,手拿一把长刀,形如偃月,刀面有青龙纹。
那壮汉直直的盯着马车,面露淫邪之色,道:“小娘子,你跑那么快干什么啊!”
马车里传来悦耳动听的声音:“妾身易清氏,今日前来只为参加神兵大会,不想招惹是非,请壮士自重!”
那壮汉笑得更加的放纵,道:“你那没用的丈夫早就死了,你这么年轻就要守寡不是太可惜了吗?倒不如跟了我!”他一点点逼近马车,伸手撩开马车的布帘,里面坐着一位端庄秀雅的女子,正是易子规的妻子清婉。
壮汉看到她如此年轻貌美,更是无法抑制,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露出淫邪的笑容。
易夫人虽已是脸色苍白,却镇定的回击道:“想必壮士在江湖中也是一号人物,如此举动就不怕被江湖人笑话吗?”面对如此情景,还能如此镇定自若的女子实在少见。
壮汉“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田勇才不怕这些,今天,老子就是要定你了!”说着,便伸手去抓马车里的易夫人。
“住手!”远处的玉清扬已经大概明白了这里发生了的事,他奔到马车旁,小言又对他耳语一番。
壮汉满面怒火,吓道:“小子,看你弱不禁风的,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
玉清扬笑笑,道:“玉某本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如今这闲事我管定了!”随语气的加重,他眼中的杀气也渐渐升起来,转瞬间便失去了刚才的温文而雅。
壮汉怒不可遏,想他追了一路眼看着到手的鸭子就这样飞走了,他又岂能轻易罢休,于是吼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受死吧!”手中的大刀随势而下。
“且慢!”远处一小队轻骑飞驰而来,一柄寒冷的宝刀挡住了壮汉劈下的大刀。
壮汉看到这柄宝刀,一下子楞住了,吞吞吐吐的念了一声“愠麟刀”,又转头看着这个手拿宝刀,美如冠玉的男子,问道:“你是?”
“在下宇文煊!”他收回愠麟刀,看了玉清扬一眼,微笑道:“想必这位便是烟玉公子了把!”
“正是。”玉清扬眼含笑意,又道:“既然宇文公子来了,想必易夫人便不会再有什么危险,请恕在下失陪!告辞!”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易夫人颔首道,她本以为他是姚远晰,不料竟是江湖传闻中大战星月夜的烟玉公子玉清扬,只是二人的相貌为何如此相似。
玉清扬冲她淡淡的一笑,便转身离去,壮汉看着玉清扬离去的背影,不由心头发虚。传言玉清扬的恽霖剑削铁如泥,断玉无声,若不是被及时制止,只怕早已成了恽霖剑下亡魂。
宇文煊笑笑,道:“易夫人独自上路,恐怕有危险,不如由在下陪同夫人,以便保护夫人!”又转头对壮汉道:“在下先行一步了!”
易夫人道了一声:“有劳!”便放下布帘,宇文煊她是认识的,早在半年前,宇文煊送回易子规的遗体时她就记住了他,还有今日的玉清扬,她都不敢忘记。她一介女流想要光复易家堡只有借助他们的力量,只是这重担她又如何扛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