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昕呆呆得坐在窗前,眼神空洞,面无表情。
雪已经停了,积雪压在枝头,寒梅傲雪而放。
丫环端着菜饭黯然的走出姚远昕的房间,正碰上前来的姚远晰。
姚远晰看了看那些没有被动过的饭菜,问道:“小姐还是一点东西也没吃?”
丫环伤心的点点头,道:“这一个月来,小姐每天除了喝刑姑娘开的药外什么也不吃,更没有说过一句话!”她伸出手擦拭眼角的泪。
姚远晰点点头,道:“你先下去吧!”他轻轻推开房门,看到正在抚琴的妹妹,她的琴声中满是悲痛。他轻轻关上门,重重叹了口气,难道是我错了吗?昕儿一个女孩子,又怎能承受这样的巨创深痛?先是穆离,再是天舞,皆是为她而死。这种痛楚,恐怕就连我也难以承受吧!只希望文煊能早日请明镜大师来帮助昕儿脱离苦海。他又回头看了看姚远昕,便转身离去。
路过花园时,他看到那株红梅,再次想起她,心不禁痛起来,不知她是否平安无恙。
宇文煊走进姚远昕的房间,看着她没有灵魂般的模样,心如刀割。他将她轻轻揽入怀中,不知这种温暖能否融化她冰冷的心。
他在她耳边低语道:“远昕,我知道你很痛苦,我已经把明镜大师请来了,我相信他一定能够帮你得。好好梳洗一下,我在外面等你。”他不舍地把她放开,冲入寒风的包围中。
姚远昕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憔悴的面容,轻轻梳理着手中如云的长发。那一刻,她,已被融化,一颗泪珠悄悄滑落。
她再次看到明镜大师时,终于明白了他的话:报仇是要付出代价的,惨痛的代价。她开始听大师讲经论佛: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人有众过,而不自悔,顿息其心,罪来赴身,如水归海,渐成深广。若人有过,自解知费,改恶行善,罪自消灭,如病得许,渐有痊损身。
出家沙门者,断欲去爱,识自心源,达佛深埋,悟无为法,内无所得,外无所求。
“看到昕儿渐渐变回原来的样子,我总算放心了!明镜大师不愧为得道高僧。”姚远晰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啊!”宇文煊亦是如释重负,又突然道:“远晰,其实这次我除了去积翠山外,还去了另外一个地方。”
“你一定是去看天舞了!”他的脸上毫无惊讶之色。
“对!她已经活过来了,但是易子规却为了她耗尽了自己的生命。”
“这会让她更痛苦。”姚远昕眉头深锁。
“远晰,她可能不会再回来了,你……”
“放心吧!我没事,她能够活过来。我已经很开心了,易子规为她而死,她一定会很伤心。”
“我相信她能够好好的活下去!其实,她比远昕更坚强。”
“对,她会好好的活下去。”
“只是,”宇文煊叹了口气,“你们之间,再也没有了挽回的余地。”
“她欠易子规的不只是一条命,还有那一份多年的深情,而我们两个,谁都没有办法跨越它。”
宇文煊拍了拍姚远晰的肩膀,便转身离去。
刑天舞推开门,闭上眼睛轻轻呼吸雪的味道,露出满足的笑容,轻声道:“雪终于停了!”
然后像往常一样先翻看医术,再晒药草,配置一些药品。生活平淡如缓缓流向远方的溪水。
玉清杨,姚远晰……不过是她的一个冗长而繁华的梦境,梦醒后,一切恢复如常,她依旧是一个人,生活在这个渺无人迹的小山中。
午后,冬日温暖的阳光射进来,她伏在桌边,渐渐的睡着,再次跌入了梦境。
她站在一座花园里,呼吸着百花的芬香,聆听着悦耳动人的鸟叫声,仿佛置身仙境。
不远处,是一个身材修长的蓝衣男子,他有着棱角分明的面庞,温柔如水的眼眸,微微上扬的嘴角,精致的五官,眉心不断散发的英气,使得他那样迷人,如一坛封藏了几十年的醇酒。
她笑着看他走过来,轻声唤道:“远晰!”
他微微地笑着,轻轻地将她揽入怀中,道:“天舞!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吗?”
她伏在他的肩头,享受着他给的温暖和从他身体里传出的心跳,有力而平稳的心跳,让她感觉到安心与真实的心跳。
他看着盈盈秋水般的眼眸,认真地道:“你答应过我,要做我的妻子!别想反悔。”
她看着他,害羞得点点头,脸上泛起一层红晕。
对面传来锣鼓声,整个雪绒个都是喜气洋洋的。宾朋满座,贺礼如山,今日是雪绒阁的主人——姚远晰的大喜之日。
我从没想过这一天真地会到来,我终于要成为远晰的妻子了,我换上喜服坐在镜前,远昕为我梳理长发。
她开心地对我说:“天舞,你终于成为我的嫂子了。”
我害羞的笑笑,满心欢喜。
远昕为我盖上红纱,扶着我走出房门,我走在通往幸福的道路上,路的尽头是远晰,是我托付终身的人。这条路似乎变长了好多,今天来了很多人,但我的眼中,只有他,只有他一个人,我仿佛看到了我们的未来。
我坐在床边等着他的到来,我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完成那些礼节仪式的,但我记得他温暖的笑容和满是柔情的眼睛。
我隔着红纱看着他一步一步向我走来,他轻轻掀起我面前的红纱,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他牵起我的手,温暖和安全感慢慢传来,我真的觉得好幸福。一切都是那么美满,可是为什么一切都突然消失了呢?
她置身于一片茫茫之中,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恐慌的转过头,不远处是一个书生打扮得英俊少年。
他慢慢得向她走来,脚步有些沉重,道:“天舞,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易子规阿!”
她轻轻点头,道:“你就是那个活不过二十岁的小男孩吗?”
他苦笑着点点头,继续向前走,明明只有几步路,对他而言却似乎有着千里之遥。
她问道:“你看起来伤得很重,你还好吗?”
“不!”他笑着摇摇头,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却突然倒在了地上。“我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她想伸出手去扶住他却抓了个空,只能看着他慢慢消散,如随风飞逝的各色花瓣。
一阵寒风吹来,她突然醒过来,叹口气道:“原来只是个梦!”一张纸从桌子上飘下来,她伸手去捡,上面写道:
星如雨,风无息,白日醉梦,静夜幽思。
独倚竹房空自叹,满地鱼彩装,不及着雪衣。
时有含情细步,时有冰清微语。
只愿与伊作栖蝶,鸳鸯沚中窥,妒羡化蝶舞。
她的眼泪悄然落下,易子规的面容出现在她的眼前,她哀思如潮,闭上眼睛,道:“远晰,虽不起,这是我欠他的……”
雪又飞扬起来,漫天的飞舞着,时而像少女的啜泣,时而像悲壮的悲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