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远昕和吉光赶了几天的路,终于来到了万书苑。这里就是雪皓的家,姚远昕站在大门前,突然想起了自己很小的时候,全家人一起来到这里的情形。她不自觉得沉湎在回忆中,直到一个中年男子从里面出来,此人一出来,便恭恭敬敬地请姚远昕进去,如与她相识一般。此人便是万书苑的管家,他命人安排好吉光后,便带着姚远昕直奔大厅。
姚远昕虽然已多年没有来到此地,但仍有熟悉亲切之感。她一走进大厅,便看到一个虽头发花白,年过六旬,然精神矍铄的老人,此人就是雪皓。姚远昕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去,跪在雪皓面前,喊道:“外公!”
雪皓已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是颤抖地伸出手,摸了摸姚远昕的头,口中不断的念着:“好!好!”他们两人相认过后,雪皓就带姚远昕在万书苑里四处观看,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让她觉得无比亲切,童年的记忆也都一一浮现在眼前。
吃过晚饭后,他们二人在书房里聊天,雪皓每当看见姚远昕时,就不由自主的想起小时候的雪茸,这也难怪,她们两个实在是太像了。雪茸是江湖中三大美人之首,粉装玉砌,光彩照人,明眸如水,容华绝代,裙下大不乏人。姚远昕作为她的女儿,同样成为江湖中新的五大美人之首,只是早有婚约,谁也不敢对其有非分之想。这一夜很快就过去了,雪皓给他讲了很多她母亲小时候的事。她睡在母亲从前的床上,格外的安心,在梦中,她又回到了小时候,和父母,哥哥一起开心的生活着……她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临走的时候,雪皓把她带进书房,交给她两本书,一本是英雄榜和兵器谱,另一本则记载着各家武学之特点。她疑惑的拿着这两本书,不明白外公的意思
雪皓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昕儿,外公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十二年前的那场决战,一点消息也没有留下,至于那三个人到底是谁,我也无从得知。不过,自从你爹娘失踪后,江湖上出现了一个新的帮派,叫作星月夜,手下很多杀手,曾经打败过很多江湖高手。”
听到这里,姚远昕突然插嘴问道:“有没有可能就是那三个人?”
“我不敢肯定,不过,可能有关系。”雪皓停了一下,“昕儿,此行凶险万分,你一定要小心,希望这两本书能对你有帮助!”
姚远昕点了点头,“您放心,我会小心的!”
“昕儿,你一定要记住:江湖之道,了然于心,则不败于江湖。”
“江湖之道?”
“你会明白的。路上小心!”
半个时辰后,姚远昕和吉光离开了万书苑,一路向南边的流剑阁赶去,但由于路程较远,她只好停在中途的依园镇歇息,住在宇文煊的昕宇客栈内。可以说只要人多的地方,就一定会有昕宇客栈,宇文煊所开的钱庄和客栈遍布整个江湖,一是为了维持姚宇两家的生存,二是为了搜集江湖情报,便于打探十二年前那场大决战的真相,只是至今仍无音讯。
依园镇约方圆五十里,是一个十分奢华的地方,住在这里的人大都是达官贵人,只懂得吃喝玩乐,所以这里的歌妓舞妓都是非常有名的,更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只为一睹芳容。依园镇的西郊是落日峰,是欣赏落日的好四方,当然也有不少人选择在那里决斗,依园镇同时占有了天时地利人和三个有利条件,又怎能不繁华,不热闹呢?
姚远昕本想早日到达流剑阁找穆离铸剑,不过既然来到了这里,又怎能不好好玩一玩呢?她从小就只去过雒山、临清阁、雪茸阁三个地方,这是第一次走出来,也是第一次来到如此热闹的地方,贪玩的心自然也就很难扼杀住了。
她和吉光到落日峰游玩,这里树木丛生,草长莺飞,虽然还没有到太阳落日的时辰,但依然很美。山路有些崎岖,似乎必须要徒步走才能到达山顶,但又怎么能难得倒吉光呢?
太阳仍高高的挂在天上,没有丝毫下落的意思。姚远昕和吉光悠闲的漫步于树林中,脚下是一条用石头铺成的小路,曲折迂回,尽头似乎是一座亭子。她沿着这条小路一直向前走,耳边隐现出优美的琴声。原来是亭中的女子在弹琴,姚远昕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觉得这琴声中夹杂着等待与失落,悲哀与心碎,使闻者不禁悲伤起来。
走了好一阵子,她才来到亭子前。亭中坐着一个容貌端庄美丽,举止幽雅的女子,弹着一曲不知名的曲子。她的琴声、她的人,都散发着一种苍凉,让姚远昕忍不住去想,在这名女子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曾经历过怎样的事情?
太阳开始西沉,她的周身都被一束金光笼罩着,异常的美丽与凄凉。一曲终罢,那女子抬起头,他们四目相对。姚远昕看到的是她清秀脱俗的容颜,那女子看到的是一位风度翩翩的少年,心里想的却是一个手执长剑的浪子。
姚远昕第一次见到如此美貌的女子,心中一惊,心想她一定是五大美人之一,只是她到底是四个中的哪一个呢?等她回过神来,那女子早已无影无踪。她有些惋惜的四处张望,却没发现那女子的身影。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或许是刚才我直直地望着那女子,那女子因为害羞而急早离去了吧!只是她一个弱质女子,又抱着古琴,怎么会如此迅速的从我的视线中消失,她一定不会武功,唯一的解释是这落日峰上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姚远昕抬起头,天色已开始昏暗,她只好和吉光下山,回到客栈再作商议。
回到客栈时,天色已完全黑下来,但是依园镇里仍然灯火通明,客栈里的客人也是络绎不绝,丝毫没有休息的意思,这真是一个不夜城,小二看到她这么晚才回来很是惊讶,姚远昕告诉他看到那女子的事,又向小二描述了那女子的容貌及服饰。小二说她是爱乐轩里的歌妓——柳若烟,容貌出众,琴艺高超。很多人慕名而来,爱乐轩的生意也因此一天比一天好。
她边听边点头,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小二:“她原来是不是叫柳絮?”
“是啊!”小二回答道。
“果然如此。”姚远昕想起外公的书上所记载的五大美人之一:柳絮,三年前沦落红尘,成为依园镇内有名的歌妓,卖艺不卖身……姚远昕安排好吉光,吃过饭后,按照小二所说的路线,来到了爱乐轩。这里歌舞升平,喧哗过市,里面的女子大都娇柔妖媚与身边的客人打情骂俏,无不欢愉。姚远昕一走进去,便看到一个衣着华丽,笑靥如花的中年女子向她走来。
那女子把姚远昕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器宇轩昂,衣着高贵,手中执一柄铁扇,风度翩翩,应该是位富家公子,便谄媚地对姚远昕道:“公子是第一次来吧!我们这里的姑娘一应俱全,您要听琵琶,古琴,长笛,箫,二胡……都可以。”
姚远昕不屑的看了她一眼,冷冷地道:“我要见柳若烟!”
那女子笑着道:“要见柳若烟的人多得是,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了。”说完,把手举得高高的,摆在姚远昕面前,像是在等待什么,姚远昕从怀里拿出两锭细丝银子,放在她手上,那女子看了看手中的银子,轻蔑的一笑,又把手举起来。姚远昕又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她手上,那女子看到银票马上笑逐颜开,命人带姚远昕去见柳若烟。姚远昕想起小二对她说的话,这些老鸨只认得钱,还好听了小二的话从钱庄拿了银子。
姚远昕被带到爱乐轩的后院一个叫凌烟阁的地方,一看就知道是专门为柳若烟设的,周围布置得很幽静,有假山、凉亭,还有潺潺的溪水,这里倒是很像落日峰山顶的风景,如此装饰不知有何用意。
姚远昕独自一人轻轻地走进去,看见屋内坐着一名女子。衣着艳丽,钗式繁多,与先前在落日峰看到的她截然不同。此时,柳若烟正弹奏着《幽兰》,姚远昕不想打断她,就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静静的听这首曲子。她一边听着,一边仔细的观察柳若烟:“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她果然是一美貌女子,想必爱乐轩的老鸨把她当成了摇钱树,只是,这样的女子又怎会沦落风尘?”她忍不住想,不禁生出怜爱之情。
姚远昕走到窗前,子时已过,外面仍是一片浮华景象。这里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只有柳若烟的琴声在屋内飘落。一曲终罢,姚远昕转身的同时,隐隐察觉到对面房屋屋顶的人悄然离去,而另一群不速之客刚刚来到。姚远昕打开折扇,正对着柳若烟,以免使她受到伤害。
姚远昕十分镇静地对柳若烟道:“急若繁星不乱,缓如流水不绝,姑娘的琴艺果然非凡。可否请姑娘再弹奏一曲,以助我赶走不速之客!”
柳若烟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开始弹奏另一首曲子。
曲音刚起,便有四把像柳叶一样的飞刀从窗外飞来,姚远昕转身轻轻挥舞手中的铁折扇,把飞刀全部挡住了回去,随之伴随着几声惨叫。又有五六个人从外面冲进来,招招要至柳若烟于死地,却都被姚远昕所阻。她伴着柳若烟的琴音,在敌人间绕行,仿佛翩翩起舞的清蝶,又像是随风飘荡的轻叶。她分别点住了他们的巨厥、中庭、石门、紫宫、灵台、阳溪等大穴,一招毙命,只留下一个活口。
姚远昕用铁折扇抵住他的咽喉,略显愤怒地道:“为什么要杀她?”此时琴声已停。
那人见姚远昕一招就致他们于死地,心中甚是害怕,只好老老实实说出真相:“其实我们只想引出浪子嘉弈。”
“嘉弈?”姚远昕回想起书中的内容:嘉弈,人称浪子,手执溪水剑,剑术超群,三年前名声鹊起,行踪飘忽不定,无门无派……“接着说下去!”姚远昕对他喊道。
“只因他与星月夜结下了仇怨,我们奉命追捕,然其行踪飘忽不定,我们找不到他,只好来杀柳若烟,希望引出浪子嘉弈!”
姚远昕转头看了看柳若烟,很是疑惑,于是用力握了握铁折扇,问道:“他们两人有什么关系?”
那人感到姚远昕的力度越来越大,不一一招出只怕性命不保,只好小声的答道:“我们从寒汩那里得知,柳若烟与嘉弈青梅竹马,感情甚深,嘉弈自小父母双亡,柳若烟是他唯一的亲人,而且……而且嘉弈每月十四都会来这里看他,所以……”
姚远昕用心算了一下,今天果然是十四,不知不觉,离家已有半月之久。
那人见姚远昕毫无反应,马上求饶道:“公子饶我一命吧!我已经都招了。”
姚远昕收回铁折扇,道:“好,只要你为我做两件事。”姚远昕见他连连点头,又接着道:“第一,告诉我寒汩在哪儿?第二,把这些尸体清理干净,保护好柳若烟姑娘直到我回来。若是她受到一点伤害,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她说这几句话的时候表情很冷漠,口气也十分凌人,让人不禁生出凉意。姚远昕得知寒汩在东郊树林后,便立即拜别柳若烟,急急忙忙赶过去。
寒汩是雪皓的接班人,雪皓年事已高,对于江湖中的事已力不从心,接递他的正是寒汩。此人知晓江湖中的各项重大事宜,做事却不像雪皓那么中规中矩,生性放荡不羁,年轻有为,无兵器,但轻功修为很高,姚远昕早就想会会他了。
姚远昕到达东郊树林时,寒汩正在凉亭里饮酒。他一看到姚远昕便将一个装满酒的杯子掷了过来,姚远昕接过杯子,杯内酒一滴未少,然其非好酒之人,又将酒杯掷了回去,寒汩接住杯子,一饮而尽。
姚远昕见他没有任何反映,不想与他僵持下去,“你可知我为何到此?”
“不过是为了柳若烟。”他仍在饮酒,却没有停止讲话,“姚远昕,不知你为何要管此等闲事?”
姚远昕有些惊讶,又笑了笑,道:“不愧是外公的接班人,不过,现在的我是玉清扬!”
寒汩放下手中的酒杯,把头转向姚远昕,月光皎洁明亮,使他们能够清楚的看见彼此的脸,寒汩不禁愕然,他没想到女扮男装的姚远昕竟如此英俊,或许世上任何一个女子都为之神魂颠倒,与她相比,也都会暗然失色。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寒汩终于切入正题。
姚远昕点了点头:“是的,可是嘉弈与这件事到底有什么关系?你又为何会告诉他们?”
他抬头看了看太空苍穹如同黑幕只有一轮近圆的月亮挂在天空,周围点缀着几颗明星。他若有所思:“你说,这样的世界是否是被星月夜所控制呢?”眼神顿时变得犀利,好像要穿透一切,“星月夜是十二年前兴起的帮派,也是你父母失踪,宇文桦逝世的同一年,我想这之间必然有联系。十二年来,他们以各种方式挑战江湖中的各大门派,嘉弈也就是因此与他们结怨,我没有干预反而推波助澜,不过是想看着他们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姚远昕想不到他考虑事情竟如此细致,自叹不如。
寒汩的声音开始低沉:“不过,星月夜是一个很庞大的组织,内部深不可测,手下杀手众多,今天这些只是小喽罗,你千万不要小看他们。”他盯着姚远昕的眼睛:“你一定要记住,要让别人不识破你的身份,就必须先忘记自己,从今往后,你不再是姚远昕,只是你自己,玉清扬!”
说完这些话,他们就分开了。他继续游荡,她回爱乐轩,路上,她不停的想寒汩说的最后那句话,是的,我必须忘记自己是姚远昕,才不会让别人知道,从此,我只是玉清扬,只是……玉清扬……我是玉清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