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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陆思齐看着面前的男人,视线又从他的身上转移到屋内。

宋瑾瑜正好昏昏沉沉地哼了一声,似乎想知道门口是谁,挣扎了几下却没问出口,又闭上眼睡了过去。

陆思齐的眼神随着她的轻哼声往屋内看去,床上,她衣衫凌乱地躺着,白生生的腿全部裸.露在外,被子的一角盖在她胸前,一副欲遮还羞的样子,而浴室门口,竟然还散乱着几件衣服,陆思齐的眼神越来越暗,唇边的冷笑也越来越深。

“真不好意思,看来……打断了你们的好事。”

李泽看了他一眼,忽然笑道:“你知道就好,那么……不送了。”

说罢,李泽伸手就要关门,木门吱呀一声轻轻合拢,快要关上时却被陆思齐一拳捶开。

清静的空气中这一声巨响十分震撼,躺在床上的宋瑾瑜觉得床都震了一下,迷迷糊糊睁开眼,便看到陆思齐狰狞着脸孔伸出一拳狠狠地朝李泽挥去。

“你们……”宋瑾瑜忍住头晕,坐了起来,陆思齐却看了眼她,探究的眼神在她身上巡视了一个来回,开口笑道:“难怪……难怪消失了几天,手机都关机……”

他的眼神又回到坐在地上的李泽身上,后者在他话音刚落下时,忽然迅速地窜起来,抬手狠狠地回了他一拳。

这一下宋瑾瑜完全被吓醒,她扶着墙壁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想要拉住互相殴斗的两个男人,可是这两个人却像是被激怒的困兽,你一拳,我一拳,虽然都有刻意避开她,可是盛怒之下根本无暇顾及太多,宋瑾瑜被撞了一下坐倒在地,抬头一看,两个男人还在凶恶的打斗。

“住手!!”

陆思齐停下手,喘着粗气看向面前的李泽,又看了眼红了眼的宋瑾瑜,忽然就笑出来。

“做什么?刚离婚就迫不及待和别的男人出来蜜月?你的速度倒是快得很。”

“李泽!”宋瑾瑜叫住又欲动手的李泽,踉踉跄跄站起身后走到陆思齐面前:“你也说我们已经离了婚,我做什么都不关你的事了,你现在做这些事情又是干什么?”

陆思齐看见她将李泽护在后面,秀丽的脸上再也看不见以前的温柔,她对着他,似乎只剩下这样的防范和厌恶,他笑了笑,眼里的猩红更深了一分:“所以苏湄说得没错,离婚后拿了我一半身家财产,就为了养这个小白脸……?”

宋瑾瑜按住李泽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气。

面前的陆思齐很陌生,他的眼神冰冷,而眼底是毫不掩饰的鄙夷之色,她看到他的嘴角正在往外渗血,原本温柔好看的唇,此刻却紧紧抿着,向外透漏着冷漠。

“不要以为这个世上所有人都像你和苏湄一样无耻。”宋瑾瑜一口气说完,偏过头去不再看他,抬手指着门外:“请出去!”

陆思齐轻笑了一声,慢悠悠地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纸片,晃了晃,递到宋瑾瑜手边:“明天,我和苏湄的婚礼。”

李泽终于忍不住开口:“还有你这样无耻的男人吗?”

宋瑾瑜扯着嘴角笑笑,伸手接过陆思齐手中的请帖,低下眼,大红的“囍”字一下子映入眼帘。她觉得自己应该镇定地打开喜帖,镇定地将它看完,笑着接受邀请,或者冷漠地将它甩到陆思齐脸上,可是现在,她却觉得自己的手在抖,她看不到自己的表情,可是却感觉得到自己脸上的僵硬。

李泽反手握住宋瑾瑜的手,将请帖从她手中抽出来:“喜帖送到,你可以走了。”

陆思齐紧紧盯着宋瑾瑜,将她脸上每一个表情都看入了眼底,他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语气也轻柔下来:“我来是找你谈股票的事,既然现在不方便的话,下午我再来找你。”

宋瑾瑜抬起头看着他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股票……我决定卖给陆仲科,你这一趟恐怕是白跑了。”

陆思齐愣了愣,过了半响才重复道:“陆仲科?”

“是啊,你请回吧。”

陆思齐忍住怒火,一字一句问道:“你和陆仲科从来就没有过交集,要将股票卖给他?!”

“是,我要将股票卖给陆仲科,即使是送,我也要送给他。”

原本她并不想这样,她只想安安静静一个人生活,可是不行,她要千辛万苦忍受自己心中的恨,要克制着不让自己陷入回忆,她觉得很难过,每向前一步都艰难万分,可是他们却不放过她。苏湄出现在她面前,陆思齐也狞笑着出现,他们每一个人都不愿意放过她!

他们已经执手与共,郎情妾意,却又何必苦苦阻挠,不让她过上新生活?

她无意报复他们,可是这一刻,她终于知道,即使自己不想那么做,也会有人逼着她,让她不得不走出那一步。

陆思齐眯着眼,手上的青筋毕现:“就是为了报复我?瑾瑜,你大可不必这样做。”

宋瑾瑜不想再和他多说一句话,从李泽手中抽过那张碍眼的喜帖,她将它一把丢在他的脸上。

“我希望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陆氏的股票我不会留在手里,你以后也没有理由来找我,你认为是报复那就是吧。”

“我们需要单独谈谈。”说完,他加上:“最后一次。”

宋瑾瑜回头看了眼李泽,手轻轻在他手臂上按了按,轻声说:“自己擦一下药,待会儿我陪你去医院看看。”说罢,她率先走出了房间。

已是正午时分,外面的游客多了起来,一下楼,宋瑾瑜便被挤挤攮攮的游客撞到,陆思齐忙伸手要扶她,却被她侧身避开。

两个人沿着河道往前走,走到一家临河的小店门口时,宋瑾瑜朝里面指了指:“就这里吧。”

小店是一家书吧,还有各式各样的自制饮品,老板是一对年轻的夫妇,热情地为两人调制饮品后,老板娘开心地介绍起自己来:“我们是广州人,广州太挤啦,这里生活惬意,我们不愿意回去了。”

宋瑾瑜环视了小店一圈,颜色鲜艳的小沙发稀稀疏疏地摆列着,桌子是木制的,地板也是木制的,墙上有许多游客留下来的明信片。她朝老板娘笑了笑,羡慕地说:“两个人在这里生活一定很幸福。”

老板娘连连点头,絮絮叨叨地开始介绍自己的创业历程。而宋瑾瑜一直微笑着听老板娘说话,脸上的憧憬之情好不掩饰的展现出来。

这样一家小店,一天赚不到多少钱,可是生活却是那样乐意,就像老板娘说的,每天起床,可以呼吸到城市里所没有的新鲜的空气,可以看到身边的爱人,每天还可以认识不同的朋友,对面就是小河,流水潺潺,日子轻快又无忧。在看到西塘的第一眼,宋瑾瑜就曾想过,什么时候,她可以和她的爱人在这样的地方一起生活?没有外界的纷扰,没有背叛,没有离别,也没有金钱名利。可惜,生活从不会让人随心所欲。

“说吧,希望这一次谈完,我们可以不用再见面。”

陆思齐的手轻轻紧握成拳,过了半响,他才笑着说道:“我答应了湄湄,这百分之五的股票作为新婚礼物送给她。”

宋瑾瑜低下眼,嘴角的笑意不减:“我说过了,我不愿意卖给你。”

“如果我说……从此以后我再也不来找你呢?”

宋瑾瑜抬起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他的脸上又恢复了刚刚那副默然的表情,他看着她,像是要用眼神将她穿透。

“可以,开个价吧。”

陆思齐闻言,牵起一抹笑容:“你就这么讨厌我?”

话音刚落,他似乎也觉察到自己这个问题很无趣,又轻轻地笑出了声,伸手朝宋瑾瑜比了比:“按照上市后的估价,瑾瑜,你倒是学会计较了。”

当然,女人不计较时,只是因为爱。既然爱情已经不在,哪里还会不计较?

陆思齐找老板借了电脑,噼里啪啦拟好合同打印出来,自己一份,交给宋瑾瑜一份。

毕竟是生意人,许多条款都是宋瑾瑜没有想到过的,她只选了几处重要的地方看完,便拿起笔洋洋洒洒签上自己的名字。

然后又拿过另外一份,照样签字。

落笔的那一刻,宋瑾瑜深深呼了口气。

对她来说,这些股票原本就不重要,既然可以换取自己今后生活的安定,倒也不算赔本买卖。从今天开始,一切便结束了,旷日持久的这场离婚大戏,直到现在,才算真正结束。从此以后,他们便是陌路,他荣也好,败也罢,都和她宋瑾瑜没有了一丁点关系。

陆思齐收起合同,轻抿了一口手中的饮料,甜甜腻腻,并不是他爱喝的口味。

“以后有什么打算?”

宋瑾瑜笑了笑,往后靠在柔软的沙发中。

“不知道,也许上班,也许开店,也许……就做一个无业游民,毕竟我现在的身家,不用做事也可以过完这一辈子。”

陆思齐也笑了起来,眼神停留在她身上。

“不管做什么,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不要太迁就别人,也不要受到闲事的干扰。”

宋瑾瑜抿了口冷饮,也许是“最后的谈话”,她的心里反倒平静下来。

“谢谢,我会的。婚礼我就不去了,先预祝你新婚愉快,还有,做个好爸爸。”

陆思齐闭了闭眼,片刻后,才睁开眼笑出来:“你会不会一直恨我?”

恨?以前经常听人说“没有爱便没有恨”,那时嗤之以鼻的话,此刻身临其境,她才体会到内里的道理,此刻,她当然恨他,而且是无能为力的恨,可是她有信心,时间是良药,总有一****会不再恨,甚至早已将他忘记。

“我要谢谢你,不管怎样,我父亲去世时,幸亏有你。”

陆思齐的心狠狠一痛,过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宋老师……是我最崇敬的老师。”

父亲的昔日高徒,去世后无依无靠的独女,这是多少童话故事采用的角色扮演,灰姑娘有12点的极限,人鱼公主也有化为泡沫的悲哀,童话故事虽美,结局却是殊途同归。

两个人相视无言,太阳一点一点往下爬,屋内的人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忙忙碌碌,不变的只有他们。

陆思齐轻轻伸了个懒腰,半是羡慕半是无奈道:“还是老板娘会享受,如果能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换做是我,也不愿意回到大都市里面。”

宋瑾瑜只笑笑。

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过那样繁忙充实的生活,一如她,一如他。可惜的是,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也许是放不下现在拥有的一切,也许是天性.爱追逐……就像他们惨败的婚姻,放不下的是那些曾经一起共度的时光,可是就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坚持,也不知道为了什么去坚持。

陆思齐看了眼手表,站起身:“我晚上十点的飞机,要走了。”

宋瑾瑜怔了怔,然后站起来。

千言万语,却只有四个字:“一路顺风。”

他伸手,轻轻在她头上轻抚,这一刻,他似乎回到了过去,只有她和他,她还是初见时那个十八岁的少女,他还是那个披荆斩棘微笑伸出双手的少年。只可惜再美的景色,也不会永远停伫,回忆与现实重合,眼前还是这张恬淡的脸,可是他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他的手指忽然神经性的抽了抽,收回手时,他迈开脚步毫不迟疑地朝外走去。

在最美的时光,遇上了最美的你,那些青春岁月中,虽然有过感伤,然而沧海桑田,站在时光的洪流中往回看时,我们却只看到了那些难以忘怀的片段,即使此刻苍白,也可以说,不曾后悔。

橙红的夕阳透过窗棂洒进屋内,过路的游客却惊奇地看着窗边坐着的那个女人,满脸眼泪,却一脸笑意。走过屋子,转角的地方,却还蹲着一个男人,英俊的脸上神情淡漠,而不变的是,他那满脸的泪水,和那微微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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