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八月初五,再有整整十天就是中秋节了。朱棣醒的早,用过早膳,换好常服还不到出门的时辰,独自一人安静的坐在东暖阁里沉思。
小西从外面走进来,双手递给朱棣一杯热茶,恭敬的说,“皇上,早晨寒露重,您喝杯热茶再出门吧!”
朱棣微笑着接过来慢慢品着。放下茶杯,拉着小西坐进自己怀中,轻声交代,“朕今天留瞻基在乾清宫用午膳,他最爱吃酸甜口儿的咕咾肉。”
“知道了。”小西笑着回答。
“第一天去永宁宫帮差,别累着了!”朱棣说这句话时语气格外轻柔。
小西笑着点头,伸手轻轻捋着朱棣的胡子,轻声回答,“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朱棣满意的笑笑,“时辰不早了,朕也该出门去上朝了。”
小西站起身,帮朱棣重新整理好衣帽,恭敬的送出乾清宫。
吃过早饭,小西早早就去了永宁宫。
李秋儿得了信儿,高兴的把小西迎进了宫门。
“小西姐姐你来了!娘娘才刚用过早膳,这会儿在正殿里用茶呢。我带你去见娘娘吧!”李秋儿亲热的和小西说话。
昨晚朱棣就告诉小西,李秋儿如今在永宁宫里很得张淑华的信任,已经把她升为贴身宫女,所以现在看到李秋儿来迎接自己并不吃惊。小西笑着对秋儿说,“秋儿,多日不见你更加漂亮了。想必是懿妃娘娘对你很好的缘故!”
“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李秋儿笑着回答,“小西,你和马去都还好吗?”
“我们都好!”
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走进正殿,张淑华正坐在正屋上首的椅子上发呆。
小西低着头走过去和李秋儿一起恭敬的福身行礼。
“启禀娘娘,乾清宫的夏小西来了。”
“奴婢夏小西见过懿妃娘娘。”
张淑华的思绪被打断,伸手示意。两个人谢了恩同时站起身,李秋儿轻声走到张淑华身后站好。
张淑华指着身旁桌子上堆着的三四摞账册高兴的对小西说,“我刚才还在发愁有这么多账册该如何是好,你恰巧就来了。我听李秋儿说,你原来在王府的时候就管过账目,后来在坤宁宫还做过一阵儿,所以我才向皇上借了你来帮我。”
小西恭敬的福身行礼,“奴婢谢娘娘垂爱!”站起身谦虚的回答,“奴婢些许认得几个字,先皇后施恩命奴婢抄录账册,奴婢自己万不敢夸口说是管过账目。”
“不妨事!”张淑华笑着说,“凡事都不是生下来就会的。你之前看过账册,又识字,也算是有些基础。这些账册你先看着,有不清楚的地方随时和我说。”
“是,娘娘!奴婢谢娘娘体恤!”小西恭敬的回答。
张淑华转头吩咐身后的李秋儿,“秋儿,你带着小西去东庑帮着安顿一下。”
“是,娘娘!”
“奴婢告退!”
两个人行了礼,李秋儿引着小西去了安静的东庑。不一会儿两名小太监就把账册送来了。
等小太监走了,李秋儿凑近小西压低声音说,“小西,你能得了这份美差可是汉王殿下的功劳。”
小西心里一紧,脸上佯装感激的回答,“秋儿,我知道了。”
李秋儿满意的点点头,笑着走了。
小西心神不宁的枯坐着,她开始后悔答应了这份差事。很明显账册肯定有问题,而且是和朱高煦有关。小西沉思片刻,打定了主意,站起身微笑着问一直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小太监,“公公,我要写字,你能进来帮我磨墨吗?”
“是,小西姑娘!”小西的话正中他的下怀,小太监快步走进来,低着头安静的帮小西磨墨。
小西也不看他,伸手推开堆着的账册。拿过一张白纸,先叠了格子,摊开来平心静气的练起字来。
小太监偷眼看了会儿,见小西一直在专心练字并没有要翻看账册的意思,好奇的问了句,“小西姑娘,您不看账册吗?”
小西缓缓的写完一个字,放下毛笔,满脸羞愧的回答,“许久没有握笔都有些生疏了。我先把字练的工整些再看账册,免得一落笔就被人耻笑。”心里想着,‘晚上随便找个借口,求朱棣免了这个差事。账册我连动都没动过,朱高煦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挨到将近巳时的时候,小西去正殿辞别了张淑华,安心的回了乾清宫。
午时都过了,朱棣才牵着朱瞻基的手面色温和的回来,朱高炽并没有随行。
小西迎上去恭敬行礼,“奴婢见过皇上,见过大皇孙。”抬起头才注意到朱瞻基的另一只手里提着个赤金的九连环。
朱棣坐到正殿上首的椅子里,吩咐小西,“朕留瞻基用午膳,加个菜。”
“是,皇上。”小西恭敬行礼,在心里不住的夸赞朱棣的演技更加娴熟了。
朱瞻基恭敬的行礼谢恩,“孙儿谢皇爷爷赐饭。”
午膳后,马去伺候朱棣在东暖阁小憩。小西陪着朱瞻基在西屋的隔断里玩。
朱瞻基最近痴迷于九连环,可一直还没弄懂里面的玄机,默默的玩了一小会儿还是放弃了。
小西递上一碟时令的干果蜜饯,笑着哄劝,“大皇孙,您先吃点儿蜜饯,歇会儿再玩。”
朱瞻基挑了个糖渍的红果放进嘴里,刚吃完就轻声抱怨起来,“我真是不明白发明这东西的人是怎么想的?玩意儿不就是为了高兴嘛,弄得这么难完全只剩生气了!”
小西忍着笑,佯装认真的问朱瞻基,“这个难吗?”
“不难吗?”朱瞻基反问小西,“我从前天午后开始玩,都三天了还没弄明白。”
“大皇孙,让奴婢试试,行吗?”小西恭敬的问朱瞻基。心里得意的想着,‘当年我痴迷《红楼梦》的时候足足读了十一遍,书里面的内容都记得很清楚。要不是曹大才子在第七回里提到了九连环,我可能也不会费尽八力的弄明白其中的技巧。’
朱瞻基不服气的回答,“你试试吧!”
小西拿起来看了看,两只手配合默契的上下翻飞,不一会儿就把九个金环都解了下来。
朱瞻基吃惊的站起身,不敢相信的问小西,“你是怎么做到的?”
小西笑笑没回答,当着朱瞻基的面儿又娴熟的把九个金环都栓了回去,恭敬的递还给朱瞻基。
“你是怎么做到的,快教教我!”
“是,大皇孙!”
小西耐心的手把手教着,朱瞻基虚心的学着,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朱瞻基就学会了。高兴的翻来覆去的解了几回。感慨的说,“原来竟是这么简单。”
小西退在一边看着朱瞻基,笑着说,“再高深、玄妙的技艺,学会了或是操作的时间久了,也就成了周而复始的熟练工。奴婢就是如此。”
朱瞻基听了小西的话,停下手,眼神复杂的问小西,“除了这个,还有什么是这个道理呢?”
小西不假思索的回答,“比如书法、绘画。”
朱瞻基沉默的盯着小西思忖片刻,小脸上有了笑容。“有道理!”
朱棣恰在此时走了进来,好奇的问,“瞻基,你们在聊什么有道理的事情?”
朱瞻基和小西都恭敬的行礼。朱棣伸手扶起朱瞻基,小西也跟着站起身。
“皇爷爷,刚才小西姑姑说,‘类似书法、绘画这样高深、玄妙的技艺,学会了或是操作的久了,也就成了周而复始的熟练工。’孙儿觉得很有道理。”
朱棣抬头看了眼小西,才语气缓和的对朱瞻基说,“瞻基呀,夏小西是朕的女官,你直呼她的名字就可以。明白了?”
“孙儿记住了。”朱瞻基恭敬的回答。
朱棣接过马去递上的一本字帖,和蔼的告诉朱瞻基,“瞻基,朕听你父王说你最近开始临摹王羲之的字帖,皇爷爷的这本《兰亭序集》是前几天才翻出来的。既然你来了,就送给你临摹吧。”
朱瞻基高兴的跪地行大礼,马去和小西也赶紧陪着一起跪地行礼。
“孙儿谢皇爷爷重赏!”朱瞻基说完话,恭敬的双手托着字帖站起身。
小西站起身低着头默默的在心里盘算起来。
‘朱棣这么随随便便的就把王羲之最著名的字帖送了人,足见他这的宝贝肯定还有很多!
我去故宫那么多次都没能见到《清明上河图》。就算幸运赶上展出,排队排到腿抽筋也只能是隔着厚厚的玻璃看上几眼。那就更别提更珍贵的名作了!
要是现在能看到,不仅是近距离的单独观赏,而且早了六百多年,至今保存完好,欣赏效果绝对是难以想象的好啊!’
小西想到这里,在心里把自己狠狠的夸了一番,‘夏小西呀夏小西,我都开始佩服你啦!幸亏你有文化,知道什么才是花钱也买不来的好机会!’
小西只顾着在心里把自己的小算盘拨拉的噼啪作响,完全没听到朱棣的吩咐。
马去伸手偷偷拉了拉小西的衣袖,小西才醒悟过来。收回思绪,小西佯装害怕的跪下求饶,“皇上赎罪!皇上赎罪!”
朱棣没理小西,冷冷的吩咐马去,“走吧!”拉起朱瞻基的手,出了西屋。
“奴婢恭送皇上,恭送大皇孙。”
等朱棣一行走远了,小西才站起身,放松的吐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