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晚膳后,朱棣才在驿馆诏见了朱高煦。
“儿臣参见父皇!”朱高煦朝着坐在上首椅子里的朱棣恭敬的跪地行礼。
朱棣沉默的盯着朱高煦若有所思。朱高煦等了会儿,见朱棣没说话,偷偷的抬起头,正对上朱棣炯炯有神的双眼,赶紧又低下头,佯装害怕的说,“父皇赎罪!”
“嗯?”朱棣冷哼了一声,冷着脸威严的反问朱高煦,“汉王,朕想知道你何罪之有?”
朱高煦事先做了准备,这会儿听朱棣问起来便不假思索的回答,“启禀父皇,儿臣未请旨就擅自赶来面见父皇。”
“所以……”朱棣开了个头,安静的等着朱高煦的下文。
“父皇第二次亲征凯旋归来后不久就御体有恙,儿臣虽然多次向太子请求到北京看望父皇,但却均被太子以各种理由拒绝。儿臣久未见到父皇,甚是惦念。今天一早儿臣听说父皇的銮驾抵达了济南府,儿臣冒死前来,只为能面见父皇。现在儿臣看到父皇已经痊愈,儿臣才放下心来。还请父皇念在儿臣一片孝心的份上,饶恕儿臣此次无心之过。”
朱棣盯着朱高煦沉思片刻,起身走过来伸手扶起朱高煦,脸上有了淡淡的笑容。“煦儿一向孝顺,父皇心里是知道的!”
朱高煦感动的说,“父皇圣明!”
“你既然来了,就随朕走一程。”
“是,父皇!”朱高煦恭敬的答应。
“现在不是在宫里,你不必每天都来请安。”朱棣微笑着继续说,“朕有事和你商量的时候,自会传召你。”
朱高煦笑着回答,“儿臣谢父皇体恤!”
“走了一天了,朕也乏了。你下去吧!”
“是,父皇!儿臣告退。”朱高煦俯身行礼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朱棣坐在椅子上,看着朱高煦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甬路的尽头,一丝得意的神色在朱棣的脸上一闪而过。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朱高煦的贴身太监就来叫醒朱高煦了。朱高煦睡得正香,生气的一脚踹在跪着的小太监的左肩上。
小太监被踹倒,忍着疼爬起来重新跪好,战战兢兢的向朱高煦解释,“王爷,刚才皇上身边的马去公公派人来传话,说是皇上吩咐今早卯时起驾。爷,您要是再不起来就该误了出发的时辰了。”
“什么?”朱高煦一下子全醒透了,猛的坐起身愤怒的瞪着跪着的小太监。
小太监害怕的低下头,可怜巴巴的解释,“爷,要不是皇上的吩咐,奴才哪敢来吵醒您?”
朱高煦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骂了句娘,一脸不悦的吩咐,“伺候本王起床!”
“是,王爷!”小太监爬起来,手脚麻利的伺候朱高煦洗漱。
卯时整,朱棣的銮驾出了驿站,继续朝南进发。朱高煦骑在马上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不时的用手掩着嘴打着哈欠。心里想着,‘这是抽的什么疯儿?大早晨的也不让人睡个安稳觉!不是更喜欢待在北京嘛,这会儿怎么又着急回南京了?’
以朱高煦的智商怎么可能会猜到朱棣的用意!
半个多时辰后,驿站紧闭的大门被再次打开,两个人各骑着一匹快马前后紧随着从里面冲了出来,朝着曹州的方向飞奔而去。马不停蹄的跑了一个上午,接近午时的时候两个人才找了家安静的小酒馆停下来歇脚吃饭。
小西对自己的男装打扮很不适应,坐在凳子上不安分的动来动去。一身商人打扮的朱棣坐在对面,忍着笑沉默的看着小西。
小西一抬头正对上朱棣的一双笑眼,重新端正坐好,轻声埋怨,“你给我找的这身衣服难看的不得了!”
朱棣微笑着反驳,“有吗?我看你穿上之后,很是洒脱、俊朗!”朱棣的话很奏效,小西一下子变得心情大好,脸上有了羞涩的笑容。“你这样的表情和你的衣着一点儿都不相称!”朱棣轻声提醒小西。
“哼!哼!”小西清咳两声,坐直身子,表情自然的把怀中的一副银筷子恭敬的递到朱棣手中。
朱棣淡淡一笑,开始安静的吃饭。小西也低下头,安静的吃饭。
饭后,两个人又喝了壶茶,等彻底歇够了才走出小酒馆。马已经喂饱,伙计恭敬的递上缰绳。朱棣都接过来,先扶着小西坐到马上,然后自己也一跃上马。
小西好奇的问朱棣,“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朱棣目视前方,认真的回答,“去凤阳祭祖。”小西沉默的看着朱棣,欲言又止。朱棣笑着伸手刮了下小西的鼻子,宠溺的解释,“我有了新的正妻,带着她回老家祭拜宗祠,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小西感动的热泪盈眶,“你对我真好!”
朱棣笑着打趣,“难不成你现在才知道?”
按照朱棣的吩咐,朱棣和小西在凤阳祭祖的事情并没有走漏风声。两个人离开凤阳后,骑着马走走停停的放松的游历了一番,终于在九月下旬到达了长江北岸的驿馆。
朱高煦得到消息,不敢相信的快步奔到驿馆门前迎接。当看到坐在马上,身着便装,心情大好的朱棣时,一脸震惊的朱高煦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无能!‘一个多月的时间,自己竟没发现父皇并不在宫车里!’朱高煦想到这里,慌乱的跪地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朱棣对跪着的朱高煦熟视无睹,自己先翻身下马,转身又把小西抱下马,牵着小西的手,正视前方大步走进了驿馆。
没有朱棣的命令,朱高煦只得一直跪在台阶下。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马去才从驿馆里走出来,朗声说,“皇上有旨,宣汉王觐见。”
“儿臣遵旨!”朱高煦恭敬的磕了头,站起身,强忍着双腿的酸疼和心里的不满,跟着马去走进了驿馆。
朱棣这会儿已经换上了大红色的皇帝便服,威严的坐在正厅上首的椅子里。
朱高煦跟着马去走进来,朝着朱棣俯身行礼,“儿臣见过父皇,不知父皇有什么吩咐?”
“都退下吧!”
“是,皇上!”马去引领着众人鱼贯退了出去。
正厅里异常安静,朱棣看着朱高煦沉思片刻,威严的说,“朕这样做是要用浅显易懂的方式告诉你一个至关重要的道理。为君之道,要有勇有谋!”朱棣停下来很有深意的看着朱高煦继续说,“汉王,你勇气可嘉,但谋略却是致命的硬伤!”
朱高煦听了朱棣的话,没了往日的恭敬顺从,一反常态的大胆反问朱棣,“儿臣敢问父皇,太子是储君,他可也是有勇有谋吗?”
朱高煦的问题很尖锐,可朱棣并没有恼怒,依然威严的回答,“打江山难,守江山更难!朕打下了天下,太子只需要守住。太子仁厚、沉稳、有谋略,足矣!”朱棣站起身,走到朱高煦近前,压低声音郑重警告,“你现在就带上你的人立刻回安乐州去。从现在开始朕不会再姑息你。你若胆敢再有一丝一毫的逾越之举,朕定斩不饶!”
“父皇~”朱高煦佯装可怜的跪在地上,抱住朱棣的左腿放声大哭起来。
朱棣用力抬腿,挣脱了朱高煦的双手,毫不留情的戳穿朱高煦的伎俩,“你的苦肉计,朕早就已经识破了。”朱棣说完话,甩手快步走出正厅。
朱高煦擦了眼泪,站起身,悻悻的走了。
朱棣和小西美美的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一早,朱棣一行坐了官船横渡长江。
江上风大,朱棣和小西躲在船舱里看江景。
小西想到不久后将要发生的东宫迎驾事件,不自知的皱紧了眉头。
朱棣看到了,从身后搂住小西,凑近耳语,“马上就要回宫了,你不高兴了?”
“没有!”小西舒展了眉头,朝着朱棣笑笑。犹豫片刻后才轻声请求朱棣,“回去以后,别当众给太子难堪,行吗?”
“难道太子会冒犯朕?”朱棣似乎猜到了什么。
“怎么可能!”小西故作轻松的回答,“我只是担心你会因为大臣们的过失而迁怒于太子。”
“大臣们有什么过错?”朱棣从不会放过任何与朝政有关的事情。
小西摇摇头,轻声解释,“不能说!”伸手指指天空。
朱棣立刻明白了小西的用意,伸手揽她入怀,轻声安慰,“朕知道了!朕答应你,就是再不高兴也会等回宫后单独诏见的时候再斥责。”
“好!”小西笑着点点头。
朱棣看着怀里的小西,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故意好奇的问,“这次离开北京,怎么有人竟然没有长吁短叹的?”
小西伸手搂紧朱棣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柔柔的回答,“哪里都一样,因为你的怀抱就是我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