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底的时候小西又有了苦夏的症状,只想吃紫菜包饭,朱棣命御膳房每天不重样儿的精心准备各种紫菜包饭。
好景不长,才过了不到十天,小西连紫菜包饭也不想吃了,每天就只是对付着吃几口就放下筷子。每到这个时候,朱棣都会捧着碗,耐着性子哄劝小西,“乖乖的把碗里的饭吃完。”
小西总是可怜巴巴的瞅着朱棣,“实在吃不下了!”
眼瞅着小西日渐消瘦,朱棣心疼的不行,可也没了办法。小西自己倒是没太在意,反过来劝慰朱棣,“不过就是苦夏。等立了秋,天气凉快了,我的胃口自然就好了。到时候要是吃成了胖子,你可别嫌弃我!”
朱棣无奈的叹口气,“胖瘦都不要紧,健康最重要!”
小西笑着钻进朱棣怀里,轻声耳语,“你真好!”
朱棣看着小西一脸可爱的表情,会心的笑着说,“你呀,总是让我.操心!”
七月十六日午后,京城守备杨林在景运门求见朱棣。
马去不在,来传话的小太监把消息告诉了小西。朱棣正在午歇,小西没有马上叫醒朱棣,而是引着小太监出了寝宫,来到旁边的连廊里。
小西轻声询问,“杨大人可说了事情是否紧急?”
小太监一脸迷茫的摇摇头,“回小西姐姐的话,杨大人只说有事要求见皇上,并没有说紧不紧急。奴才只顾着快跑来送信也没有问。”
小西想了想才说,“你引我去景运门,我自己问问杨大人吧!”
“是,小西姐姐。”
小太监恭敬行礼后,引着小西顺着东长街径直去了景运门。
小西朝着杨林恭敬的福身行礼,“奴婢见过杨大人。”
杨林赶紧俯身还礼,“小西姑娘多礼了!”
永乐七年小西被掳到怡红院获救后,由朱棣抱出怡红院的时候,杨林一直紧跟在朱棣身后保护,所以小西对他有些印象。
杨林对这位特殊的宫中女官却有着很深的印象,完全是因为皇上对她的态度非同一般,可她本人却毫无骄横跋扈、狂妄放肆的言行,杨林在心里对小西很是钦佩。
小西恭敬的解释,“启禀杨大人,快未时的时候皇上才午睡。马去公公不在,奴婢斗胆来这里见杨大人,替皇上问一句,杨大人的事情可是非常紧急?”
杨林点点头,一脸认真的回答,“此事重大,牵扯到瓦剌残部……”
“杨大人!”小西大声制止杨林继续说下去。朝着杨林郑重福身行礼,恭敬提醒,“后宫不得干政!请杨大人稍候,奴婢这就回去禀报皇上。奴婢告退。”不等杨林回答,小西转身快步走了。
申时刚过,朱棣就从前殿回来了。刚迈进殿门,就看到小西面朝西端正的跪在东暖阁门前。朱棣遣退殿里当值的小太监们,快步走过去伸手就要扶起小西。
小西躲过朱棣的双手,低着头恭敬的解释,“皇上赎罪!奴婢耽误了您的大事。”
朱棣收回手,绷着脸冷冷的问,“夏小西,你可要朕给你一次解释的机会?”
小西依然低着头,恭敬的回答,“奴婢胆大妄为,皇上不该给奴婢解释的机会。”
朱棣深吸一口气,俯身把小西从地上捞起来,瞪着眼阻止小西挣扎,横抱着小西快步进了东暖阁,直接放在了床上。小西乖乖坐好,等着朱棣发落。
朱棣挨着小西坐下来,伸手拉过她的双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里,专注的把玩着她手腕上的两只猩红的玛瑙手镯,语气和缓的轻声说,“现在解释吧!”
“对不起!”小西认真的道歉。
朱棣收回目光,转头仔细瞧着小西,佯装认真的问,“说这话的时候没觉得委屈吗?”
“没有!”小西心虚的回答,低下头不敢看朱棣的眼睛。
朱棣伸手轻轻托起小西的下巴,注释着她的双眼,宠溺的轻声问,“真的没有?”
小西委屈的都快哭了,吸了下鼻子轻声回答,“就有一点点儿!”
“你呀!”朱棣凑过去轻轻的吻了下小西的额头,笑着解释,“我又没怪你!”
“可我差点儿就耽误了国家大事!”小西歉疚的回答,“我的本意是好的。你才睡着,我琢磨着早朝的时候都没说,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自作主张没有叫醒你,自己跑到景运门去问了一声。原想着请杨大人晚些时候再来,没成想却是很重大的国事。”小西说到这里,钻进朱棣怀里,把头贴在他胸前,轻声说,“对不起!再没有下次了。”
朱棣搂紧小西,“吃一堑,长一智。不过为了以儆效尤,这次还是要罚的。”
“我明白!”小西抬起头紧张的看着朱棣,害怕的问,“不是要打板子吧?”
“倒没有那么严重。”朱棣轻声回答,“晚膳后,在寝殿外面罚跪直到朕说可以了才能起来。”
小西离开朱棣的怀抱,走下龙床,朝着朱棣恭敬行礼,“是,皇上!奴婢谢皇上恩典!”
朱棣站起身,拉起小西,轻声说,“晚上我们去屋顶上看月亮?”
“哦!”小西笑着点点头。
当晚小西没去屋顶,因为她有件更重要的事情,吃烤鸭。朱棣只罚了小西一个时辰,就命马去到殿外去让她起来。
小西的双腿已经跪麻了,坐在地上缓缓。马去跟着也坐下来,高兴的告诉小西,“小西姐姐,我今天出宫发现了一家特别好吃的馆子,他家是专做闷炉烤鸭的,就在菜市口的米市胡同。”
“闷炉烤鸭?”小西沉思片刻不确定的问,“那家店该不会是叫便宜坊吧?”
“对!对!就是叫便宜坊!小西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不知道!”小西得意的回答。心里想着,‘便宜坊在我们那个时代也很有名!没想到这家店竟然有将近六百年的历史了!’
马去凑近小西轻声说,“小西姐姐,我偷偷带回来半只片好的烤鸭,还热乎着,放在小厨房里了。一会儿等你腿不麻了,去小厨房趁热吃了。”
“哈!哈!哈!”小西高兴的直拍手,“谢啦!”想到吱吱冒油的烤鸭,小西也顾不上腿麻,站起身一瘸一拐的朝着小厨房去了。
临近戌时,小西才回了东暖阁。暖阁里只有朱棣一个人,正在专心的练字,小西脚步很轻的走过去,安静的站在书案前磨墨。
“生气了?”朱棣边写字边问小西。
“没有啊!”小西疑惑的看着朱棣,“为什么这么问?”
“那为什么没回来和我去屋顶?”
“我饿了,去小厨房吃好吃的了!”
“你的苦夏好了?”
“好了!”
朱棣擎着笔,转头盯着小西问,“我现在特别好奇,是怎样的美味佳肴竟然令你既可以放弃去屋顶,又可以治愈苦夏?”
小西抿嘴笑笑,没回答。
朱棣放下笔,拿出自己的帕子帮小西擦拭嘴角,“这么大的人,偷吃完了还不知道把嘴擦干净。”
“便宜坊的闷炉烤鸭做的一绝,而且还是在六百年前吃到的!”小西说到这里一脸的幸福表情。
“改天等我空闲了陪你出宫去吃现出炉的。”
“一言为定!”
第二天一早,朱棣就履行承诺,和小西商量着早朝后出宫去吃烤鸭。
巳时三刻刚过,马去风风火火的跑了回来,才进殿门就轻声告诉迎上来的小西,“小西姐姐,皇上这会儿还在和大臣们议事。命我回来告诉你一声,陈院首已经在北安门候着了。皇上让陈院首护送你先去,皇上稍后就到。”
“马去,我知道了。”小西高兴的点头。
“小西姐姐,那我回去伺候皇上了。”
“快去吧!”
小西回东暖阁换上准备好的淡蓝色的便装,快步出了寝殿。才出了北安门就看到等在马车边的陈宗宝。两个人都朝着对方快步迎过来,等走近了一起恭敬行礼。
小西笑着问陈宗宝,“陈院首,好久不见您怎么这么客套了?”
陈宗宝笑着和小西斗起闷子来,“小西姐姐,您贵为正三品都如此礼数周到,微臣岂敢不敬?”
小西知道陈宗宝是在说笑,也不恼,笑着问,“浅语姐姐和孩子们都好吗?”
“都好!都好!”陈宗宝笑着回答,“浅语对老大格外的好,老大也亲她,弄得弟弟妹妹总是耍性子。”
“龙凤胎也该快三岁了吧?”
“可不是!中秋就满三岁了。”
小西想象着浅语和三个孩子玩耍嬉闹的景象,高兴的笑出了声,“我有小半年没见到浅语姐姐了,她肯定也挺好的吧?”
提到浅语,陈宗宝的脸上有了羞涩的神情,“再过不了两月,她就该生了。这次是个女孩。”
“啊?”小西惊喜的叫出了声,忍着笑打趣陈宗宝,“我记得浅语姐姐生产后我去看望的时候,她抱着两个孩子和我诉苦说,再也不要生孩子了,又疼又累的,人还胖了一大圈!这话才说了多久,这就又要生啦?”
“啊!”陈宗宝被小西说的难为情了,伸手撩开车帘,佯装不耐烦的说,“小西,赶紧上车!你不怕皇上比咱们先到啊?”
这才是小西熟悉的陈宗宝。“知道啦~”小西故意拉长尾音,乖乖踩着车凳坐进了车里。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米市胡同,马车在便宜坊的门口停了下来。等车停稳了,小西踩着车凳走下来。陈宗宝走过来把小西护在身后,紧皱双眉机警的观察着四周。
小西知道这是有情况了,乖乖站在陈宗宝身后轻声问,“宗宝,怎么了?”
陈宗宝侧头尽量轻松的回答,“没什么,就是街面上忽然多了些穿着便服的捕快和防卫队的人。”
“是吗?”小西歪着身子偷看,大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并没看出什么异常。小西想了想轻声问陈宗宝,“会不会是因为皇上要来,所以才加派了保护?”
“有可能!”陈宗宝点头同意,可心里并没有放松警惕,护着小西快步走进了便宜坊。
便宜坊的店面只有一层,差不多一百平米的样子,中间的桌子摆成了三乘三的格局,两边各辟出了两个单间。这会儿客人很多,中间的九张桌子只还空着最中间的那一张。
跑堂的伙计小跑着迎上来,笑容可掬的打招呼,“两位客官好!”
陈宗宝把小西护在身后,笑着回答,“小哥好!还有单间吗?”
伙计抱歉的回答,“客官,真是抱歉!今天客人多,就只有大堂还剩一张桌子了。”
陈宗宝转头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小西,小西失望的摇摇头。陈宗宝转回来对伙计说,“我们改天再来吧!”
陈宗宝说完话就护着小西朝门口走,才走了两步就被从身后追过来的四、五条壮汉挡住了去路。伙计见形势不妙赶紧笑着打圆场,还没开口就没其中一个人一把推倒。陈宗宝一边护着小西一边握紧了腰间佩刀的刀柄。
为首的那名壮汉贪婪的看着小西,馋的直用舌头.舔.嘴唇,操着含糊不清的汉语对小西大声说,“大爷我看你这小娘儿们长的不错,坐下来陪大爷喝杯酒。大爷要是高兴了,兴许还会收你做了夫人。”话音刚落,就要上前抢小西。其他的人站在一边淫笑着看热闹。
陈宗宝哪肯让他得逞,“仓啷啷”抽出佩刀朝对方猛砍过去。那壮汉身手不凡,毫不费力就躲过了陈宗宝的刀,伸手就要抓小西的胳膊。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寒光乍现,那名壮汉痛苦的的大叫一声,单膝跪在了地上,他的右手背上插着一只银色的飞镖。他的同伙训练有素的迅疾围拢过来,把他护在了中间。
一个人快步跑了过来,和陈宗宝一起把小西夹在了中间,举着刀,大声呵斥,“大胆狂徒,敢在天子脚下撒野!”
“杨大人!”小西认出来人是昨天才见过的杨林。
这时候,杨林想要阻止小西已经来不及了。面前的这五个人再加上原本坐在中间最外面的三张桌子上看热闹的十几名壮汉,听到‘大人’两个字,齐刷刷的抽出隐藏的佩刀,虎视眈眈的盯着眼前的三个人。陈宗宝、杨林还有埋伏在这里的其他人也都抽出了刀,一场血战迫在眉睫。
小西认得他们手里的弯月形马刀,吃惊的叫出了声,“他们是蒙古人!”
杨林大声喊道,“这里已经被包围了,你们还是束手就擒吧!”
“区区几个无名小卒,还想打败我们?”中了飞镖的壮汉也站起身,不屑的说,“我们可是在战场上杀过人,流过血的!”
“朕杀人无数,该不算是无名小卒了吧?”
所有人都吃惊的看向站在门口处一身大红色便服的朱棣。
壮汉第一个扔了刀,朝着朱棣恭敬的下跪,“达尔见过皇上!”其他蒙古人也纷纷扔了刀,跟着达尔跪了下来。
陈宗宝和杨林一行人担心有诈,继续举着刀防范。小西朝着朱棣恭敬行礼。
朱棣快步走过来,伸手拉起小西,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伸手指着达尔说,“你还算聪明!”
达尔恭敬的说,“皇上赎罪!我领着他们来北京也是被逼无奈,我们在草原上实在没法活了。”
朱棣听了达尔的话,微笑着说,“朕昨天就听说你们到了北京。原本想着选个吉日诏见你们,不料这会儿就见到了。你们刚才的行为令朕想到了一个成语。”朱棣停下来盯着达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达尔没读过书,还请皇上明示。”
朱棣微笑着回答,“祸从口出!”转头轻松的吩咐杨林,“一个不留。”
“是,皇上!”杨林恭敬的回答。
朱棣牵着小西的手,转身快步走出便宜坊,坐进了銮驾里。
“走吧!”
宫车动起来,朱棣伸手抱住小西轻声安慰,“刚才吓坏了吧?”
“这就是昨天的大事?”
“对!”朱棣轻声回答,“原本担心还有别的人,所以想先观察几天。”
小西盯着朱棣沉思片刻,好奇的问,“原本想要怎么处置他们?”
“杀掉!”朱棣微微一笑,“若开此例,以后北京岂不是就该成了蒙古人的避难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