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林雨姗把这事告诉了韩岱,韩岱当晚就给纪宇帆打了电话,不用说,自然是被臭骂了一顿,然后一个电话追到队里来。值班员在女生宿舍区门口喊了好几遍,冷若彤听到了,却置若罔闻。
林雨姗有些奇怪:“怎么不去接电话?”
冷若彤叹了口气,“接了又有什么用,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林雨珊一时语塞,良久才讪讪地说,“怎么也要让他有个解释的机会吧,你就这样放弃,对他不公平。”
冷若彤苦笑了一下,“结果无法改变,解释又有什么用?”
林雨姗急了:“你怎么知道改变不了结果,你争取过吗?纪宇帆那么爱你,他为你付出那么多,你却不停地退缩,你这样对得起他吗?如果是我,我一定要尽我最大的努力来争取这个男人,就算改变不了什么,至少我努力过,争取过,而不是像你这样,只知道自怨自艾。冷若彤,你真的很懦弱,我瞧不起你!”
冷若彤呆呆地看着林雨姗,看着她那张混合着愤怒和不屑的脸,想着老纪一次次郑重的承诺,他正为两人的将来而努力,可自己却只知道退缩。林雨珊说得对,自己就是个懦夫,根本配不上老纪的一片痴心。不,真心相爱的两个人不应该被这点困难所阻隔,在这个时候,自己更应该坚定地相信他,回报他的真心。
想到这里,她跑出寝室,来到队部,电话已经被另一个女孩占住了。她问队值班员:“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
“一个男的,他说待会还要再打来的。”值班员说。
谢过值班员,冷若彤在队部踱来踱去,那个女生显然聊兴正浓,用一种舒服的姿势坐在队部的椅子上,一只手拿着听筒,另一只手绞着电话线,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俱乐部门前,201电话也被人占用了,打电话的人显然已经聊了很久,蹲在地上,用蚊蝇般的声音诉说着柔情蜜意。
等了十多分钟,两个人都没有挂电话的意思,冷若彤看了看表,九点过十分,离熄灯不到一个小时,不能再等了。她赶紧回屋拿了201卡,冲了出去。
学校的电话亭很少,而且全都被占了,她一口气跑到了军人服务社,还好,终于有个电话是空的。拨通纪宇帆的电话,看看表,离熄灯还有半个小时了。
纪宇帆一拿起电话就吼了起来。“刚才上哪儿去了!”
冷若彤喘着气,全身都是汗,“纪宇帆,你告诉我,你爱我吗?”
听着电话那头重重的喘气声,纪宇帆一肚子怒火消失得无影无踪,心疼起来:“你怎么了,上气不接下气的?”
“队部电话被人占了,我跑到军人服务社打的电话。别扯这些了,我问你,你爱我吗?”冷若彤问,此刻,她急切地需要一个承诺,一个能让她无怨无悔跟着上刀山下火海的承诺。
可纪宇帆并不这么想,以他对冷若彤的了解,一定又开始悲观了,不禁有些恼火。“到了现在,你还在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冷若彤急急地说,“那你说,你爱我。”
她的反常令纪宇帆有些莫名其妙。“你怎么啦?”
冷若彤看看表,不禁催促道,“快说啊,快熄灯了。”
纪宇帆不再追问,“若彤,我爱你,很爱很爱你。”他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从来没有过的郑重。这句话他对冷若彤说过无数次,每次都是嬉皮笑脸的,只有这次,他用前所未有的严肃,给了对方一个郑重的承诺。
冷若彤鼻子酸酸的:“我也爱你。”
听到这话,纪宇帆心里惴惴的,自从几个小时前韩岱给他打过电话后,这种不安感就一直萦绕着他,他太了解冷若彤了,她是那么敏感和自尊,渴望着爱情,却又害怕受到伤害,她小心翼翼地爱着,却又随时处于戒备状态,她的爱始终带着强烈的自我保护。对于这个悲观的女孩,他一直都胸有成竹,相信自己能给她带来快乐,可是现在,面对她的一次次退缩,他有些不自信了。误以为冷若彤要放弃这段恋情,他吼了起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相信我,我爱你,就算全世界反对,我也要和你在一起。你不要跟我说那些什么胳膊拧不过大腿之类的屁话,我不想听,那也不是你们女人考虑的事情。我告诉你冷若彤,现在一切听我的,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好好的相信我、全心的支持我,其他的交给我。好吗?”
冷若彤知道纪宇帆是被逼急了才会有这番表白,不禁有些感动,“你听我说完,我是想说,我决定了,无论将来等待我们的是什么,我都要和你一起面对,相信总有一天,叔叔阿姨会喜欢我的。”
这番话让纪宇帆大感意外,“你真的这样想?”
“是的,所以,和以后的幸福相比,两年的等待根本算不上什么。接受叔叔的安排吧,争取分配到一个对你的前途最有利的单位,等我毕业了就去找你。”
“不行,你一个人留在学校,我不放心。”
“我不是小孩子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别再任性了,否则叔叔阿姨非把这笔账算到我的头上不可,到那时,矛盾才真是不可调和啦。”
纪宇帆沉吟片刻:“好吧,只是苦了你。”
“只要你每天记得给我打电话就行,两年很快就过去了。”
“一定会的,谢谢你,若彤。”
冷若彤看看表,十点差一刻了,“好了,都快熄灯了。挂电话了,晚安。”
警报解除,纪宇帆又恢复到嬉皮笑脸的状态。“就这么挂电话了啊,不表示一下?”
冷若彤莞尔一笑,四下瞅瞅,趁没人注意,于是对着听筒“啵”了一下,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跑回班里,已经熄灯了,冷若彤走到林雨姗床前,抱着她亲了一口:“谢谢你,雨姗。”
林雨珊被吓了一跳,但马上就明白了:“谈好了?”
冷若彤点点头,“你说的对,没有争取过,我不应该这样放弃。”
林雨珊笑了,“这就对了,这么好的男孩,你不该放过。”
“反正今天谢谢你了。”
“不客气,赶紧睡觉吧。”
这一夜,冷若彤睡的很香。
六月份,实习的军人学员回校,冷若彤和纪宇帆又聚在了一起。六月的军校暗流涌动,毕业生们纷纷为分配而忙碌,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纪宇帆告诉冷若彤,他可能会回北京。这是个好消息——对于没有背景的人来说,北京是鸡肋,因为强手如云,很难有出头之日。但是对于有背景的人来说,北京是福地,平台很高,有发展的空间。北京是纪宇帆的家乡,加上他父亲的关系,相信他会如鱼得水的,可是,一想到老纪马上要去那么远的城市,冷若彤心里还是很难受。
能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两个人都格外珍惜,虽然英语六级、期末考试压得冷若彤都要喘不过气来,她还是抓紧一切机会和纪宇帆在一起。
来临江市两年,还从没有去过临江市游乐场,于是两人相约周末去疯狂一把。云霄飞车、旋转木马、海盗船、碰碰车,仿佛回到了孩童时代。回家的路上,天已经快黑了,公交车上,纪宇帆突然拉过冷若彤的右手,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冷若彤被纪宇帆的举动吓了一跳,直到那硬硬的圈硌住了她的手指,这才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她不由缩回手,想摘下那枚戒指。在她看来,戒指是个神圣的东西,代表着两个人一生的承诺,现在什么都没有,怎敢轻言承诺?
“不许摘!这是我送给你的第一枚戒指,你要好好戴着,吃饭、睡觉都不许取下来。现在没什么钱,攒了几个月的津贴才只能买个银戒指。等我有了钱,还要送你金戒指、白金戒指、铂金戒指,等你真正成为我的新娘,我会把钻石戴在你的手上。每个女孩都应该有属于她的那颗钻石,而你的钻石,只能由我来给。”纪宇帆看着冷若彤,眼神里蓄满了温柔。
冷若彤心里涌上一股幸福的感觉,她伸开五指,仔细端详着那枚戒指——银色圆圈上刻着花纹,顶上是一朵象征爱情的四叶草,很精致很漂亮,只是稍微小了点,只能卡在第二节手指上。
“啧啧啧!”纪宇帆连连摇头,一脸嫌弃,“好一双肥嘟嘟的小肉手!”
“滚!尺寸都没弄清楚,就学人家送戒指,真没诚意。”冷若彤白了他一眼。
“下次一定不会弄错了,要不现在让我量一下?”纪宇帆嬉皮笑脸地抓过冷若彤的手,十指相扣。
感觉到对方手心的温暖,冷若彤幸福得想笑,却又不想让他看见,只有扭头对着窗户使劲偷笑。好不容易笑够了,这才转过脸,一脸不屑,“还有啊,哪有像你这样,在公车上跟人求婚的。”
“求婚?”纪宇帆夸张地叫了一声,吓得冷若彤赶紧捂住他的嘴。幸好车上人不多,没几个人注意他们。
纪宇帆忍住笑,小声道:“谁说跟你求婚了?我只是先买个圈圈,把你这个小傻妞套住,省得别人惦记。”
“滚!”冷若彤捶了他一下,继续端详着戒指,心里如喝了蜜一样,脸上不由自主地浮上笑容。突然,纪宇帆飞快凑过来,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再看哈喇子就要流出来了!”纪宇帆笑着说。
冷若彤没有说话,皮笑肉不笑地望着纪宇帆。纪宇帆心里涌上一丝不祥的预感,果然,冷若彤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用胳膊肘狠狠捅了他一下。这是冷若彤惯用的伎俩,其实纪宇帆早有防备,而且女生的力气没多大,打在身上一点都不疼,可他还是夸张地惨叫一声,顺势搂紧了女友。
分配结果最终宣布了,纪宇帆毫无悬念地分到北京,而韩岱也如愿以偿考上本校研究生。所谓有人欢喜有人忧,那些对分配结果不满意的人却炸了锅,在学校憋屈了四年,只有这个时候他们才能发泄一下。每天都能在学校看到被踢倒的垃圾桶,被画得乱七八糟的电线杆,甚至有一天,还看到一个被踢倒的灯箱,手臂粗的铁杆都弯了,看着很是无语。
委培二队负责打扫队部门前的一段马路,这周正好是冷若彤值区队班,三班负责打扫卫生。每次看到这种情景,三班副梁爽就直接报告给冷若彤,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冷若彤也无可奈何。队长早已交代过,无论什么情况,都不要和毕业生发生冲突,因为这个时候他们基本上没有理性可言。就连学校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一个区队长还能说什么?
“这样吧,多调派一些人手打扫马路,队部和俱乐部就简单打扫一下吧。”她说。
“每天都这样,烦死了。”梁爽嘟嘟囔囔的,一脸不高兴。
“知道你们辛苦了,我跟队长说一下,争取给三班每个人加分。”冷若彤说。
“那谢谢你了。”梁爽高高兴兴地走了。
教导员最近也没有心思管事了,她的调动申请被批准下来,即将调去北京,终于结束了两地分居的日子。冷若彤有些舍不得教导员,毕竟和队长相比,教导员就像个大姐姐那样亲切。
这天晚自习后,她敲开教导员的房门,教导员正在收拾东西,见她进来,赶紧招呼她坐在床上。
冷若彤扫了一眼地上的行李箱,“您什么时候去北京?”
教导员微笑着,“8月份正式报到,等你们放假了我就走。”
“真好,可以和姐夫团聚了。这两年可真是太辛苦了。”
“是啊,异地婚姻很折磨人,幸好学校有寒暑假,一年还能在一起待上几个月。”
“那也够难为你们了,现在好了,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我们还算幸运的,很多下连队的,好几年都没有假呢。”
“这么惨啊。”
“当然,和军人谈恋爱很辛苦,要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教导员微笑着说。
猛地被说中心思,冷若彤只好讪讪地笑笑。
“若彤,听说你在和军人学员谈恋爱,真的吗?”教导员问。
冷若彤没有隐瞒,“是啊,不过他也马上要毕业了。”
教导员有些惊讶,“快毕业了?那分配去哪儿了?”
“也是去北京。”
“他是北京人吗?学校就那几个北京的学员,谁啊,说不定我认识。”
“他叫纪宇帆。”
“哦,是他呀,怪不得老看他在我们楼下转悠,原来是跟你谈恋爱啊,小伙子不错,你们挺般配的。”教导员笑的很和蔼。
冷若彤叹了口气,“他都要毕业了,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啊。”
教导员说,“你是地方生,又不用担心分配问题,争取毕业后去北京呗,反正新闻专业去北京发展也挺好。”
冷若彤摇摇头,“北京哪有那么好进的啊,再说了,我还有两年才毕业,这么长时间,我真的一点把握都没有。”
教导员沉吟片刻,“这的确是个问题,但如果你们真的看准了对方,就尽力争取吧,当磨练了。”
“嗯,争取吧。”
教导员的鼓励给了冷若彤一些信心,异地恋成功的例子也让她看到一丝希望。她相信,只要努力争取,她和纪宇帆同样也能在北京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