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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女帝末路神龙摆尾(1)

神龙元年(公元705年)正月二十二日深夜,政变爆发了。

按照计划,政变兵分为四路:

第一路,张柬之、崔玄暐和部分禁军将领率领北衙禁军直扑玄武门,控制住入宫的必要通道。

第二路,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率领部分禁军将领赶赴东宫迎接太子,把太子迎到玄武门,号令天下。然后第二路军队与第一路军队汇合到一处,攻占皇宫,杀死二张兄弟,再逼女皇退位。这两路是政变的主体。

第三路,太平公主安排的宫人在宫内接应。

第四路,相王李旦和他的司马袁恕己率领南衙诸卫控制中央各职能部门,杀死二张在政府机关的党羽,稳定京畿。

整个计划看起来天衣无缝,但是,就在这紧要关头,却出了两个岔子,差点让政变毁于一旦。

李旦的第四路军进行得很顺利,并未遇到什么阻碍,而宰相张柬之所率的第一路军一到玄武门便遇到了阻挡。阻挡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出使******曾一度被默啜可汗关押的那个田归道。当年,田归道被释放回朝后向武明空当面陈述默啜有南犯的意图,建议其加强边境的军事防御。果不出其所料,第二年,默啜果然发兵南犯。此后,田归道受到重用,先是被擢升为夏官侍郎,后又累迁左金吾将军、司农卿,并兼管了禁军千骑兵。不久,除尚方监,加银青光禄大夫,再转殿中监[1],宿卫于玄武门。

当张柬之等人带兵来到玄武门的时候,田归道正率领千骑在此执勤。北衙禁军的主力是羽林军,但还有一只非主力,便是这千骑。千骑,顾名思义就是一千个骑兵。因为这千骑是挂靠在羽林军名下的,所以张柬之以为只要把羽林军将军们搞定就OK了,并没有把掌管千骑的田归道放入游说的名单中。哪承想,这田归道是女皇一手提拔上来的,对女皇忠心耿耿,而且他又是一个认死理的死脑筋,任凭张柬之怎么对他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都不让进,真真的把张柬之等人给急坏了。

此刻,均以黑纱遮面的沈南与落儿就坐在队伍最后边的马车里。落儿焦急道:“哎呀,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可怎么办呀?”

沈南则不慌不忙的说道:“不用急,船到桥门自然直。”

“真的吗?”落儿探出头去,向外张望了一番,而后又缩回来说道:“这个田归道整个一死脑筋,张柬之把嘴皮子都磨破了,可他就是不开门。”又道:“你要是有什么锦囊妙计就赶快使出来吧,别在这儿磨叽了。”

沈南神秘的一笑道:“我哪里有什么锦囊妙计。你等着瞧吧,待会儿等‘船’来了,‘桥门’自然就开了。”

再说那李多祚等人率领的第二路军进行得也不顺畅。他们这一路之所以不顺畅,并不是受到了什么人的阻挡,而是太子李显在关键时刻掉链子了。

李多祚、李湛、王同皎率左右羽林军五百余人来到东宫,请太子李显指麾将士。事到临头,李显却恐惧得不敢出头了。他躲于内室之中,任凭李多祚等人怎么呼唤,他就是不出去。

韦早催促道:“殿下快去吧。事已至此,怎可退缩?”

“你不要逼我啊!”李显张皇道,“我是大周的太子,即便我现在什么都不做,我也还是大周的太子。你们为什么非要逼我走这一步呢?”

韦早急道:“你虽为太子,但却毫无实权,阿武随时可以把你废掉。更何况,二张窥探皇位已久,你若不先下手,将来说不定……”

不待韦早说完,李显便道:“你也知那是‘将来’的‘说不定’的事。而现在,如果我不去,便可太平无事;如果我去了,又失败了,那肯定就没命了。这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的!”

韦早知道,此时此刻,李显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再也装不下任何的道理。所以,此时此刻,让李显出马的唯一方式只有一个——逼。但是,韦早不想去做这个恶人,而且她也没有这个能力去做。于是,她温言道:“殿下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既如此,我出去叫他们散了吧。”

李显一听这话,提到嗓子眼儿的那颗心终于放了下来。他急忙点头道:“有劳梅儿了。”

李多祚、李湛、王同皎三人见内室的门终于开启了,还以为太子李显终于出来了呢。他三人不约而同的行礼道:“臣请太子殿下指麾将士,诛杀奸佞。”

待房门完全开启后,他三人才发现,走出来的居然不是太子李显,而是太子妃韦早,他三人都惊诧不已。

韦早绷着脸朗声道:“太子殿下请三位将军先行退去。”

他三人一听这话,无不大惊失色。李多祚道:“这是何意?”

王同皎亦道:“箭在弦上,怎可不发?”

王同皎是东宫的女婿,是李显的第三女安定郡主的丈夫,官拜朝散大夫、典膳郎。他说完这话,见韦早朝他使了个眼色,先是一愣,而后会意,急忙行至韦早的近前。

韦早言道:“非常之时,可用非常之法。太子胆怯,你等可进去逼他就范。”虽然韦早极力压低了声音,但耳尖的李湛还是听清了韦早的吩咐。

王同皎听了韦早这话,点了点头,走入内室,对李显道:“先帝以神器托付殿下,不料横遭幽废,人神同愤,至今已有二十三年了!好不容易等到今天,北门、南衙禁军都愿同心协力,诛杀奸佞,殿下怎么能够在这个时候退缩不前呢?请殿下不要再犹豫了,到玄武门号令将士吧!”

李显心里害怕,可在外人面前又不好意思承认,只得将孝道搬出来,说道:“小人是该杀,可是皇上正在病中,会不会受惊呢?咱们还是缓一缓,从长计议吧。”

内室外的李湛听李显说出如此窝囊的话,急得直跺脚。政变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想什么时候开始就什么时候开始,想什么时候STOP就什么时候STOP。而且,这政变若没有太子李显的支持,八成就会失败。一旦政变失败,今天参与此事的人可都是要掉脑袋的!想到这些,李湛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了,冲进去愤愤道:“将士们舍弃自己的家族而效忠国家,决心诛杀逆竖以安定社稷。难道殿下要置他们以谋反的罪名而被酷刑处死么?殿下若想让大家散去,请亲自出面跟他们解释。”

听了李湛的这番话,韦早在心中暗暗叫好,而李显却腿一软,瘫坐在榻上。李显虽然懦弱,但也不傻,他一下子便听出了李湛话里的火药味。这是威胁啊!他现在若是走出去对将士们说,政变取消了,你们都回家睡觉吧,那将士们还不得把他给吃了!万般无奈之下,李显只得振作精神,走了出去。韦早见了,暗自长出了一口大气。

王同皎见李显终于走出门来,急忙将早就预备好的高头大马牵过来,将战战兢兢的李显抱到马鞍上。李湛则干脆在马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骏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众将士也赶快跟上,簇拥着太子直奔玄武门。

却说那张柬之正在玄武门外发愁,突见李显领兵而来,不由得喜笑颜开。

那田归道虽然忠于女皇,但是太子毕竟是未来的皇帝,给他八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啊。而且,虽然当初(圣历二年,公元698年,正月)武则天为了安置二张兄弟而设置控鹤监的时候也将田归道任用为控鹤监内供奉,但是田归道并非二张兄弟的同党,甚至他也暗自厌恶二张兄弟的恶行。此刻,田归道心中暗道,我既非他二人的同党,何苦为其做守门之狗?而且,我正可以借今日之所为,与罪孽深重的二张完全的划清界限。想到这里,田归道终于为太子以及政变将士打开了方便之门。

大门一开,将士们一拥而入。宫闱丞高力士早已将通往迎仙宫长生殿的所有的宫门都悄悄的打开了,因此众人行进得异常神速。

皇宫里突然涌入了这么多的士兵,怎会不被人察觉?有一些女皇的亲信宫人想去禀告女皇,却都被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儿安插的内应用一喷倒给迷到了。

众将士快马加鞭赶至迎仙宫,张柬之及沈南等人去往长生殿,而李多祚则率领手下在内应宫人的带领下直扑集仙殿。此刻,那二张兄弟正在集仙殿的堂下周屋内睡觉,突被殿外的动静惊醒,正欲披衣起身查看,一群人忽的涌入,刀光剑影中,两个艳若桃李的头颅倒在了血泊之中。零落成泥碾作尘,哪来香如故?

再说那沈南等人来到距长生殿百米远的空地上。沈南指挥士兵们把他的“秘密武器”从马车上搬下来。那是一个高约二十二米,直径约十五米的用红色丝绸制成的球囊,一个由藤条编制而成的巨型吊篮(吊篮底部有一铜炉)和十个活塞式木风箱[1]。在沈南的指挥下,士兵们先是将球囊在地上铺展开,并将球囊它与吊篮连接在一起,而后十名膀大腰圆的士兵每人手持一个木风箱,一起拉动风箱外的拉杆,将风吹入球囊,使球囊一点点地膨胀。当球囊完全展开后,沈南便在吊篮的铜炉里点起火来。随着球囊内空气一点一点的升温,球囊逐渐竖起。待球囊垂直于吊篮时,沈南、落儿、敬晖以及一名武艺高强、身手敏捷的士兵急忙跨进吊篮里。而后,沈南又朝炉火里泼了一碗油,于是火势大起,球囊便带着吊篮缓缓的飞了起来。

热气球缓缓的升腾起来,不多久便与长生殿阁楼的窗户平行了。沈南望着那扇闪着微光的静谧的窗,下意识的将遮面的黑纱往上拽了拽,将眼睛之下的部位全部遮住。

再说那武明空,正于长生殿内沉睡,忽见李治飘然而至。武明空大惊,唤道:“陛下!”而李治却不答言,转头向西而去。

他们夫妻二人一别二十余载,今日里好不容易重逢,武明空怎肯放过。“陛下,是我啊,我是媚娘。”武明空急急的追过去。

忽然,李治化作一条金龙,腾空而起。那武明空见状犹不肯罢休,也化作一条金龙,腾空而起,紧追不放。眼见着就要追上之时,岂料,武明空这条金龙的身体突然从中折断,她“啊”的一声跌落凡尘。

听到武明空于梦中惊叫,魏富急忙凑上前去,将梦魇中的武明空唤醒。

武明空睁开双眼,长叹一声道:“还好,只是一个梦。”又道:“几更天了?”

“三更了。”

就在这时,突然,阁楼的窗户咣的一声被撞开。与此同时,一个带着绳索的铁钩勾住了窗框。房内众人无不惊惧。武明空大喝道:“何人?”

武明空的话音未落,一个轻巧敏捷的士兵顺着绳索滑进屋中。屋内的几个太监宫女都不由得惊呼起来。与此同时,又有三人依次滑入屋中。武明空见此情景心知不妙,她一面高喊“抓刺客”一边抬起左臂想要去按下手边的机关按钮,不想,她那只原本已经恢复了肌力的左臂竟又完全的不能动弹了。于是,她又想侧身用右手去按,可竟然无法自行转侧。天啊!武明空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旁的魏富见了,扑上去想要帮助武明空按下机关按钮。不想,突有一人冲过来,将魏富一把推开。年老无力的魏富被推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他绝望的高喊道:“敬将军,你这是要干什么?皇上待你不薄,你怎可恩将仇报?”

武明空这才看清,眼前的不速之客竟是中台右丞敬晖。她大惊道:“你想谋反作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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