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场风寒,来势汹汹。
耳边时不时响起脚步声,像是很多人,又像是只有一人。凤天羽只清醒了半日功夫,便也陷入一阵阵的虚浮。昏昏沉沉中,总觉得有一张脸,时隐时现,却怎生瞧不分明。隐隐地,凤天羽感觉,应该是凤朱。
揪心,凤天羽只觉得,胸口一阵阵疼。眼角酸胀,想哭。
似乎,有什么,一去不复返。
耳边响起一道女声。“小羽,怎么样了?我真的……重老……我只是……”断断续续,听不分明。凤天羽知道,是孔舞。可是,凤朱他怎么一句话都没说。“我早说过,你们之间的平衡很难把控的。”听得清楚些,这声音有些耳熟。凤天羽努力回想,哦,是黑衣老者。连他都出动了,看来病得不轻。
又是一阵无力感,凤天羽沉沉睡去。
如此反复,凤天羽早已分不清时间过去有多久。根据听到的只言片语,凤天羽猜想自己不是简单的风寒,而是与凤朱间微妙平衡的一点失控。犹记得,最初,凤朱也曾突如其来陷入昏迷。
待到凤天羽从反复的晕眩中完全清醒过来,才发现三日已过。只是,自己仍然没有醒转的迹象。凤天羽唯有静静地待着,等着自己醒转。好在,身边有他。凤朱默默陪着她,不曾离开一步。
可是,她不忍心,见他如此。
每日三滴血。十指连心,凤朱白净的手指红星点点。他,以自己的心血,喂养她。入喉,淡淡的腥味,凤天羽的心很涩很苦。
“哎,随他吧。”传来一声叹息,凤天羽瞧去,是重老。边上站着孔舞和鹏非。自从她醒转,凤朱身侧十尺便是无人可近,即使是他二人。孔舞淡淡望了眼,便退身离开了屋子,鹏非站在重老身旁,眉头紧锁。
他们都在担心你,何苦这般折磨自己。凤天羽望向凤朱,多了丝幽怨。你可知,我也在担心你?可否,不这么让人心疼又心酸。
当凤朱最后的尾指也刺破,她第一次睁眼,刚好十日整。一双赤红双目,细看,是凤朱。她微微瑟缩了下,这样的他,瞧着可怕。
她不知道,这些天,他是怎么过来的。凤天羽只要一想到这十天,便满满的,是心疼。十日,一日如一年。她看着他白净的颜日日憔悴至如斯模样,看着他滴水未进,看着他刺破指尖时微微颤抖的手。
凤朱对上她睁开的双眸,刹那,两行清泪。“我以为……”以为,会失去你。凤朱抬手,轻轻抚着她,宽厚的手掌,传来一阵阵的颤抖。
似乎感应到他心中的害怕,她扭动着虚弱的身子,想靠近些。被搂进怀中。他的胸膛,依旧暖暖。但凤天羽触到一根根坚硬。他,消瘦得骨骼粼粼。
孔舞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薄粥进屋时,他正拥着她向门口走去。看到那小小的火红的身子,转动的两颗小眼珠子,孔舞“啊”了一声。再看她头顶,凤朱憔悴的面容,重又带上笑颜。孔舞觉得自己的一颗心,终于落地。
“喝点粥吧。”孔舞放下手中的稀粥,却是低着头走了出去。凤朱只是瞧着,没有挽留。这些日子,孔舞都是默默守候在一旁,但是他实在分不出心力去管这些。
她歪着脑袋,瞅瞅凤朱,又瞅瞅散着热气的稀粥。肚子,饿了。凤朱似若无意地望了眼门外,便走到桌边,端起那碗,让她舒服地做坐好,一勺一勺细细吹着,送到她嘴边。温热的米粥入腹,甜而不腻的香味,舒畅。
孔舞静静站在门外,屋里,他正与她同桌而食。抬头望了望天空,孔舞扬起嘴角,笑得明媚。即使不能被爱,也要爱得轰轰烈烈。
自她醒后,一切如初。只是,凤朱再不让她离开半步。似乎只有她在视线范围内,他才安心般。凤天羽自是希望如此,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心底的恐慌一日日加深。这样心慌的感觉,她说不上来是为何,只是难过。每见到凤朱,心底就泛起丝丝痛意,偏又舍不得不去看他。
看也看不够。
然而,这样的“亲密无间”,苦煞了她。昏迷前她的一声“哥哥”,凤朱听得分明。待她醒转,便问起。被凤朱问起,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掩饰,只习惯性地又喊了声“哥哥”。不想凤朱听了,几乎是喜极而泣。
“小羽会喊哥哥了,真好,真好!”凤朱拥着她,激动地喃喃自语。凤天羽有些汗颜,敢情他把她当成了牙牙学语的孩子,学会了第一声喊人。
为了不让凤朱过度激动,她决定暂时保留话语能力。这样一来,也就意味着在人前,她就只能吐露两个字“哥哥”。
她初初复原的几日,孔舞甚少出现,不过时日一长,一切又都是原先的模样。孔舞会时不时造访她与凤朱,时不时给她带些好玩或好吃的物事。但这无甚变化的背后,凤天羽感觉得出凤朱和孔舞之间,有了隔阂。如果之前凤朱还只把孔舞当做妹妹的话,如今却是做不到了。孔舞的心思,他多多少少察觉出来。只是,孔舞的一腔心事,他只能任其随流水逝去。
这一切,她尚看不透,只觉得和孔舞一起,玩得甚是开心。偶尔凤朱离得远了,她也好偷偷与孔舞聊上几句。专属她二人间的这番秘密,也很是有趣。更何况,她对凤朱百寿一事,兴趣浓浓。在这点上,她的热心不下于孔舞。
凤朱提了件素色长衫出了屋。孔舞对着她眨了眨眼。她一脸兴奋,在孔舞的怀里扭动了好几下。“哥哥一时半会回不来的。”她朝着孔舞挤了挤眼,一副你我都明白的神情。特特地支开凤朱,为的是与孔舞好好商量百寿一事。
凤朱的百寿,历次以来都极为朴素。但今年,她俩都决定要好好热闹一番。孔舞看到她那一脸得意,含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