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说变就变。原本还艳阳高照，随即一阵乌云压顶，小雨淅淅沥沥。“这里的天还真反常。”幽抖落身上的一些细雨珠，对着她抱怨到。她小声嘀咕：“说得好像你不是这里的人似的。”“我的确不是这里的人。”她的轻声低语，全然落入他的耳。直直地望进她的眼。凤天羽不料他如此坦白。只可惜，如今的自己，听不出他话中的意味。“我知道，你是烟霞山的嘛。”被他一双眼盯着，她不自然地大声说着。幽淡然一笑。
“不过那么点雨，你怎么淋得跟个落汤鸡似的。”幽望着她淋湿的羽翼，耷拉着的羽冠，奚落道。“你也好不到哪去。”见他周身也是一团水雾，当下反驳道。“我去取些干柴，在这等我。”幽从暂时落脚的山洞中走出。见到他远去的背影，她暗暗松了口气。这是她除了迷蝶外接触最多的一个外人了。
取出藏着的迷蝶草，她神色黯淡。不一会，他的脚步声传来。收起迷蝶草，她安静地待在角落里。“可能要等一会。”他带回的木柴上沾染少许雨滴。如此的雨天，能有这样的柴火也算运气了。她看着他鼓弄着木柴，忍住上前一把火烘干的冲动。“你为什么要帮我？”这个疑惑从见到他起，便想一问清楚。
幽点燃一些干草，趁着火苗升起，覆上干柴，周身渐暖。“我说是缘分，你信不信？”幽拉着她靠近火堆，拂去她身上的水珠。她咀嚼着他的缘分二字，不再多问。也许就像她和蝴蝶，第一眼见到便生亲近。只是，他给她的感觉，与蝴蝶完全不同。
幽看着她思索，“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帮到我，所以我先帮你一把。到时，也好向你讨回人情。”幽拨弄着火堆，火势渐旺。取下外衣，提在火堆前烘烤。她望着他的眼里，又带上一分防备。
这场雨，下了好久。从日中下到夜幕深垂，也还没有停消的意思。凤天羽望着外面的雨柱，这该是她在羽界见过的最久的一次雨了。“你还不睡？”幽问着在洞口细细观雨的她。“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下雨。”她伸出羽翼，承接从天上降下的雨珠。“你喜欢？”带着一丝期待，幽轻问。
凤天羽忆起，冥域多雨的天，这样淅沥绵密的雨，最是常见。“我也不知道。”她收回双翼，随雨珠滴落，走到他一直维持的火堆旁，蒸干身上的水珠。“至少不讨厌。”一滴一滴下落的雨，成串成串地往下坠，落地便汇入泥土。就像自己所说的，雨，她不喜欢也不讨厌。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死了。”“你杀了他？”闲来无事，她找些话问着他。“不是我，也会是别人的。”幽云淡风轻地说着。“他是杀害你们族人的元凶，我只是替你们凤王除了一害罢了。”原来是他！
她望着他的眼中带了一点亲近。“我还以为你们是一伙的呢。”从他们二人那时的对话来看，他们之间是有交集的。“现在还这么以为？”幽望着她，问道。她摇了摇头。“你应该不是坏人。”“不要过早下决定。”幽只淡淡望了一眼，淡淡说了一句。
沉默。安静得只听到雨打树叶的声音。睡意渐渐袭来，她静静地窝在角落，眼皮合拢来。
一道身影，漆黑的夜，清冷的雨。穿梭在丛林间，小道上，一声声呼唤着：“小羽。”呼喊声回荡在山间，惊起夜眠的虫儿。钻入松软的泥底，避开这扰人的声音。凤朱全身湿透，走一步看一步，寻找她可能曾经留下的痕迹。从北湖离开，他便失了她的踪迹。这一场雨，又冲净了多少。回声荡荡，一道道雨柱遮上他的眉，他的眼，滑入他的喉间，冰凉如斯。
陡然惊醒，身上覆着一袭黑衣。山洞，火光隐隐，直欲熄灭。幽，不在。她扶开身上的黑衣，站在洞口，望着依旧缠绵的雨，心底也是一层潮湿。梦中，她没有等到他。她看着他离她一步步远去，看着他走近另一人的身旁。凤天羽微微叹了口气，她心底忧惧的是失去疼爱自己的长辈还是其他的什么。
在火堆燃尽最后一星火光时，幽出现在她的眼帘。垂落的黑发，潮湿的衣履，狼狈到她想笑。“我只找到这些。”幽松开手，落下许多木柴。“不过，这雨也快停了。”幽径直走到熄灭的火堆旁，拾起木柴，想尽办法让它们点燃。雨势依旧，她不明白为何他说雨快要停了。
凤天羽望着天际，云团渐消，到天明时分，雨该是尽了。
火重新生起，幽靠着火堆眯着眼。她走到他身旁，把他的黑衣给他盖上。“你是哪一族的？”幽突然出声。“你的模样有些眼熟。”她一惊，对上他睁开的双眸。她退到一边，什么也不说。幽重新闭上眼，没再发问，像是睡着了。
她细细戳着自己的羽翼，火红鲜亮。凤天羽望着入睡的幽，这样的山洞，这样的夜晚，在很多年以后，或者说很多年以前，也是如此。只不过，那时，是他望着她。如今，是她，望着他。这一望，便是一夜。他的身上，担负着什么。眉宇间淡淡愁索。但这些愁，还只是淡淡的。不似，她记忆中的幽，深邃的眸，承载了太多她看不透的心绪。
雨水冰凉，浇彻他周身。翻遍整座烟霞，只剩他喃喃的呼喊。凤朱颓然倚树，任雨滴不停下坠。突然，一股劲火，蒸腾周身的雨水。下落的雨珠在靠近他之前已然化雾散去。一道惊呼传来，望去一道跳脱的影子。凤朱紧紧跟上，却是一头黑猿。
数日前，黑猿作祟，闹腾整座烟霞。难道，与她有关。像是抓到了什么，凤朱的脸上闪现一丝笑意，须臾间赶上黑猿，劈头拿下。黑猿在他的手中依依呀呀似哭诉。
洞穴前，站着一排又一排的黑猿，耷拉着脑袋静候在一人身后。在那人身旁，一只特别壮硕的黑猿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凤朱细细瞧着黑猿的描述，有些明了。
“小羽，等着我。”朝着天际，凤朱细语。雨势渐微，东方露出光亮。
